原來楊複恭從這件事上,看出了張尋接下來的發展方向。確定無疑,就是江南西道了。
這也合乎邏輯。自從張尋取了荊南,吞並了整個山南東道。忠義軍的地盤就與江南西道接壤了。此時,江南西道全境沒有一個實力強勁能夠壓服眾人的強藩,二十多個州分別屬於七八個大大小小的勢力手中。其中,鄂州、江州有武昌軍節度使杜洪;澧州、朗州控製在朗州武陵洞蠻雷滿的手中;同為洞蠻的陬溪人周嶽則占據了潭州、衡州,自稱武安軍節度使;洪、袁、吉、撫等州則在鎮南軍節度使鍾傳的治下。此外還有嶽州刺史鄧進思、邵州刺史鄧處訥等各行其政的州刺史,所以整個江南西道形同一盤散沙,各個勢力之間矛盾重重。這正是外來勢力乘虛而入的極好機會。
而且客觀環境也讓張尋隻能向南發展。此時張尋的周圍,東有朱溫,北有李克用,東邊又有唯楊複恭馬首是瞻的神策係及諸楊藩鎮,都不是好招惹的。張尋向南發展,也就順理成章了。因而楊複恭對自己的判斷深信不疑。他認為,至少在張尋擺平江南西道之前,他和張尋之間還會是牢不可破的盟友關係。
“可知道張尋會盟的理由是什麼?總不能隨隨便便就把各路藩帥喊到自己的地盤上開會吧?荊楚雖然多是洞蠻,但也不是任人哄騙的癡兒哦!”楊複恭此時已經是以一種看熱鬧的心態,來關心江陵會盟的細節了。
“據說楚王是要與諸藩商討疏通貢路的事兒。”
“妙哉!妙哉!這真是個好理由啊!”楊複恭撫掌笑道:“為朝廷疏通貢路,這事兒任誰都說不出一個不字來!怎麼看都是一心為朝廷考慮的忠義之舉。而且,誰要是不來會盟,那就是不想給朝廷納貢,都不愁沒有理由討伐了!哈哈哈哈!張尋還真是個人精!張綰呐!”
“老奴在!”
“讓人擬一個折子,支持楚王的江陵會盟之舉。老夫也給他敲敲邊鼓,在朝中為他搖旗呐喊,祝楚王旗開得勝!為朝廷早日重開荊楚的貢路!哈哈哈!”
自從廣明年間王仙芝、黃巢起兵時起,江南西道諸州的貢賦就多有斷絕。到了大順元年,除了鎮南軍節度使鍾傳還能保證每年至少向長安輸送一次貢賦外,其餘各州都是時有時無。朗州雷滿、潭州周嶽這些當地蠻族出身的藩帥,更是鳥都不鳥朝廷。自從掌權一日開始,就沒給長安送過一文錢。
不過,這些藩帥卻無一例外的都曾向鄧州送過厚禮,企圖與張尋交好。這幾年間,忠義軍的崛起,天下間洞若觀火。特別是去年張尋又席卷了荊南之後,江南西道的諸藩全都感受到了來自北方的強大壓力。沒人願意與張尋撕破臉皮。
但是,各人秉性不同,行事也各異。並不是所有人都心甘情願屈從於張尋的淫威之下。麵對這次“江陵會盟”,各人的反應就不盡相同。
距離鄧州最近的武昌軍節度使杜洪,因為之前被賀齊的水軍好好的教訓過一番,親身感受過忠義軍的強大實力,所以顯得尤為恭順。張尋的信一到,杜洪就立即回信,保證準時參會。
距離最遠的鎮南軍節度使鍾傳,反應也很快,直接就當著忠義軍使者的麵,拒絕了會盟的邀請。在江南西道諸鎮中,鍾傳實力最強,得鎮最早,根基最深。所以他的拒絕,並不讓張尋感到意外。不過張尋沒有死心,他給施驚墨下了命令,要求踏白司再下點工夫,爭取改變鍾傳的主意。
朗州。自稱朗州刺史的雷滿接到張尋的會盟邀請後,心情十分糾結。他是既不敢去,又不敢不去。
雷滿本是朗州武陵的洞蠻,為人凶狠驍勇,斷發紋身,習俗與漢人有異。高仙芝作亂時,雷滿曾聚集蠻族千人,自稱土團軍。在湖南等地四處劫掠。高駢坐鎮荊南,便召雷滿於麾下效力。雷滿算是從賊匪轉了正。等到高駢移鎮淮南,雷滿本應隨行,卻於半路率眾逃了回來。襲殺了朗州刺史,便自己當了刺史。後又占據澧州,勢力發展很快。
雷滿誌向不大,隻想優哉遊哉在家鄉朗州坐一個土皇帝。對唐廷的權威,也極為藐視,從來沒給長安輸過什麼貢賦。所以這次一見楚王的“江陵會盟”邀請,說是要疏通貢路,他當時就感覺到心虛了。
猶豫不決之際,雷滿便詢問自己的副手,行軍司馬區景思。
“潭州那邊,可有什麼消息?周嶽答應會盟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