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可不是小事情。這關乎於將來曆史書怎麼寫,關乎曆史上對於這場戰爭的定位。所以張尋決定朝廷的封賞沒有下來之前,就領軍駐紮在河中。這多少有些威懾的意味。
另一件事,是關於如何處置陝虢軍。河中王氏被張尋鏟平,五州裏除了隰州之外其餘四州都落入了張尋的手中。但是河中王氏的另一塊地盤,陝、虢二州的歸屬,還是懸而未決的問題。
前任陝虢節度使王珙得知父親被擒,蒲州陷落的消息後,也棄軍而逃,奔了隰州。於是陝虢節度使的位子目前就處在空缺的狀態。張尋反應夠快,第一時間把黑齒暖男的捧日軍派了過去,接管了陝州。但他向朝廷奏請以黑齒暖男為陝虢節度使的奏表,還遲遲沒有收到回信。這其中或許出了什麼岔子。李罕之和李暮的兩封委任狀,朝廷可是很快就批準了的。
張尋可不希望別人染指陝、虢。如今他已經得到了河中。如果再有陝、虢,那河中軍、陝虢軍、佑國軍、忠義軍、天佑軍、荊南軍等地盤就將連成一片。這對於他的戰略意義是十分重要的。因而他一定要等到一個確切的結果之後再回鄧州。
護國軍節度府中,張尋正與諸將飲宴,忽然聽說從長安來的中使已到蒲津關,即日就可抵達蒲州。不用問,這肯定是來宣旨的。張尋的心中,竟也不由得有些忐忑。
對於李曄這個年輕的皇帝,張尋總有些捉摸不透。為了達到目的,他能對臣子做出驚人的讓步。可一旦翻臉,也是比翻書還快。這一次討伐河東,戰前張尋信心滿滿,誇下了海口。如今沒能兌現承諾,河東還在沙陀人的手中。也不知李曄究竟會作何想。是對我充滿了失望,打算另尋臂膊?還是依舊打算仰仗我忠義軍的力量呢?這一切對於張尋來說還都是未知。所謂聖意難測,大概就是這個意思。
張尋不想擺架子,他按照臣子的禮節,於蒲州城外親自迎接中使。一見麵,張尋竟然樂了。原來這個中使竟還是個老熟人,正是當初黃巢占據長安時,在嵯峨山組織義軍抗巢的宦官曹知愨。
這可讓張尋感到十二分的意外。他明明記得在正史上,曹知愨後來是被大宦官田令孜給害死了。這件事應該很早以前就發生了,就在唐僖宗從西川返回長安之後不久。卻沒想到,在這個位麵,曹知愨竟還活著。不僅活著,還登上了內樞密使這樣的高位。
所謂人生四大喜事,“他鄉遇故知”便是其中之一。張尋與曹知愨故人重逢,都感覺分外的親切。兩人也不避嫌,手牽著手就步入了蒲州城中。兩人一路走一路敘舊,甚至曹知愨連宣旨的正事都給忘了。一直到了節度府,曹知愨才拿出了詔書,當眾宣讀。
“恭喜楚王,賀喜楚王,還請大王領旨謝恩吧!”
“謝主隆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張尋一個頭磕在地上,心情十分的激動。楚王,這可不是一個小封小賞。由“兩字王”的西平王到“一字王”的楚王,這是一個質的飛躍。一字王裏,一般以“秦、晉、齊、楚”四個封號最為尊貴,因為這四個封號代表的國家是春秋戰國時期最為強大的,接下來像什麼“周、魯、趙、魏、梁、燕、代、韓、宋、吳、越”等一字王全都差上一個檔次。
而張尋也創造了一個曆史。他是這個位麵的晚唐曆史上,第一個被封為一字王的節度使。在曆史上的晚唐,也有眾多節度使晉位一字王。比如李克用被封為晉王,朱溫被封為梁王,李茂貞被封為岐王,王建被封為蜀王,楊行密被封為吳王。不過此時此刻,這些人還沒有一個獲封的。張尋一不小心便成了那舉世矚目的第一人。
不過張尋一陣狂喜過後,心頭又有一絲不安。俗話說槍打出頭鳥,出頭的椽子先爛。真正成大事者,一般都會主張“高築牆、廣積糧、緩稱王”。因此某種意義上說,第一個被封為一字王,也未必就是好事。他雖然接了旨,心中卻還猶豫要不要做一番推辭。不過他見曹知愨的聖旨還沒宣完,遂決定再等一等。
這時曹知愨又道:“接下來這道聖旨,還請楚王有個心理準備,這陝虢軍節度使的位子,恐怕不太如楚王的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