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多久,小舟上的人回來稟報。張尋問道:“朱溫何在?”
“朱溫就在那隊騎兵之中。”
“那他為何不來?”
“朱溫說了,他早上來得匆忙,落了東西在營中了。此時已經命人回去取。取了便來。”
張尋一聽也是稱奇,想知道朱溫究竟落了什麼東西。他遂安心在台上等候,還命人加送一些酒食過來。
又過了一個時辰,已近午時三刻,張尋終於知道朱溫落了什麼了。遙望南岸,煙塵大作,旌旗招展,戰馬嘶鳴,顯然,朱溫落下的是他的大軍。
張尋不禁說了一句:“好好好!這才叫做會操!”
很快的,一營營一隊隊按照排兵布陣的順序,全都整齊的列在了汝水南岸。看規模,人數不比忠義軍少,隻比忠義軍多。南北兩岸五萬多人,夾著百十步寬的一條汝水對峙,也算是一個勝景。
待宣武軍全部列陣完畢,張尋終於看見了朱溫。在一群盔甲鮮明的武將之間,身著一襲紫袍,身寬體胖的朱溫十分顯眼。張尋猜測朱溫也是剛剛換的衣服,因為在剛才那兩千騎兵中,他沒有注意有一個穿紫袍的人。
朱溫到了岸邊,翻身下馬,雙手抱拳,遙向水中央的張尋施了一禮。張尋抬手回禮,不禁有些忍俊,在朱溫的身邊,赫然也立著一個小童,雖然看上去不滿十歲,但比同齡人精壯得很,而且麵色曬得黝黑,看起來根本不像家僮。
張尋心說,朱溫為了處處不落下風,也是夠拚的。剛才宣武軍中肯定是雞飛狗跳,到處在找小孩,最後也不知從哪弄來這麼個黑娃子充數。一想到這裏,張尋就忍不住想笑。
很快,朱溫領著黑娃子跳上一隻小舟,向著河心而來。張尋笑歸笑,也有些佩服朱溫的膽氣。他竟然真的隻身一人來了。
朱溫的船到了台邊,還未登台,先叫了一聲好。“會操台,這個名字取得好!”
張尋走到台邊,將手遞了過去。朱溫一把握住,大手粗糙有力,跨步上了台子。那黑娃子尚站在小舟的中間,竟然一個箭步,躥上了台子,仿佛長了翅膀一般。
張尋忍不住讚道:“誰家的孩童?真是好身手!”
朱溫笑道:“這是牙將葛從周的義子,姓謝名彥章。”
張尋一聽,忍不住多看了兩眼,沒想到這個小黑娃也不是泛泛無名之輩。二十多年後,待這娃子長大成人,也將是名震天下的驍將。今日竟被朱溫拉來做陪襯。
二人也不分什麼賓主,麵對麵席地而坐。憑幾上擺滿了各色美食,朱溫也不客氣,自斟了一杯酒,一飲而盡。
“真是好酒啊!”朱溫歎道:“賢弟這台子搭得真是不錯。”
張尋笑道:“餘平生所願,就是如今天這樣,散發扁舟,醉臥江上。若再能得一知己相伴,實為幸甚!”
朱溫自知並非張尋口中的知己,遂沒有往自己臉上貼金,隻是笑道:“人生難得一日閑呐!看來弟弟是個有雅興的人。隻不過,這兩岸的刀兵,甚煞風景。為兄隻想與弟聚飲一番,敘敘閑話。弟卻陳兵北岸,狼奔豕突,所為何故?”
張尋一本正經的說道:“隻是會操罷了。”
朱溫聞言,哈哈大笑。張尋卻沒有笑,反而站了起來。朱溫止住笑,不知張尋想要幹什麼,也不再依著憑幾,而是拔直了腰板。
隻見張尋抬起右手,衝著江北搖了一下。動作雖然不大,朱溫的心卻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南岸眾軍也出現了一陣明顯的騷亂。
不過預想中的險情並未發生。隨著張尋的手勢,北岸的忠義軍隻是快速的變換了隊列。分、進、合、擊、退、防、駐,兩萬人整齊劃一的做著幾個標準的操演動作。雖然都是些最基本的日常操練內容,但行家看門道,朱溫一眼就看出來,即便他引以為傲的宣武軍親隨馬軍,也難以達到忠義軍這樣的訓練水平。
朱溫在心裏默默數著數,隻數了二十七下,忠義軍就完成了從五十人的小隊合並為二百五十人的中隊,再合並為一千人的軍陣這樣的過程。之後又數二十五下,千人軍陣又分成了兩百個以隊為單位的小陣。
這個速度,讓朱溫歎為觀止。他不禁自言自語道:“原來真是會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