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溫打了十八年的仗,守過的城池不可計數,然而這是他有生以來頭一次,有了要與某城某地共存亡的想法。
從三月底蔡州軍第一次出現在汴州城外開始,朱溫每日都要早晚巡城一次。每一次巡城,他都要駐足於東門城樓上,向東北方向瞭望很久。
雖然汴州的東北方向並沒有蔡州兵,但他就是那麼靜靜的望著。望著。久久不願離去。
所有人都知道朱溫在望什麼。所有人都與朱溫一樣,希望那個人能早日歸來。
然而,朱溫望來的隻是日複一日的失望。
光啟三年四月十八日,朱溫又一次駐足東門瞭望時,他知道,自己等的那個人,恐怕難以及時回來了。因為,他已經聽見北方傳來了震天的戰鼓之聲。
蔡州軍終於發起了總攻!
張晊的部隊率先發難。大約五千蔡州軍攜帶著大量的攻城器械,迅速向汴州城逼近。朱溫沒有等著敵人打上門來。他命人打開汴州北門,將郭言麾下的六千長直軍派了出去。兩軍在汴州城北三裏處展開大戰。激戰整整進行了一個下午,長直軍頂住了蔡州軍的瘋狂進攻。沒有向汴州後退半步。
日暮時分,雙方罷兵,各自回營。長直軍損失了近千人。
當晚,朱溫親自犒賞長直軍,宴請長直軍指揮使以上軍官。長直軍都指揮使郭言、左長直軍指揮使張歸厚、都將張歸弁、右長直軍指揮使徐琮、都將劉玘等人紛紛在座,接受了朱溫的親自敬酒。
翌日,張晊和秦賢兩軍從南北兩麵同時發難,進攻汴州城。這一次,朱溫讓長直軍輪休,分別派出了親隨馬軍和內衙軍。
親隨馬軍不愧為宣武軍的主力,在龐師古的率領下,僅用半日時間就擊潰了張晊的軍隊,打退了北麵的進攻。
城南,內衙軍的表現卻不盡如人意。雖然內衙軍指揮使霍存和張慎思都披掛上陣,親自殺敵,卻仍然難敵秦賢的大軍。內衙軍與敵鏖戰了大約兩個時辰後,接近午時的時候,終於出現了頹勢。
城頭觀戰的朱溫見此,立即派出了廳子都。這支生力軍的加入,才扭轉了戰局。算是擋住了秦賢的攻勢。雙方戰至日暮,各自鳴金收兵。
此役,五千內衙軍減員接近三成。
不過朱溫並沒有怪罪霍存和張慎思。他知道這兩人已經盡力了。內衙軍的戰鬥力本來就是諸軍之中最弱的。能頂住秦賢的大軍兩個時辰,已是超常發揮了。
僅僅兩日,宣武軍的各支部隊就已經輪番上陣,全都亮過相了。卻隻是與蔡州軍打了個平手。朱溫不禁一籌莫展。這樣繼續下去,早早晚晚,汴州難保。
朱溫不得不親自寫了一封書信,差人送往鄆州。向天平軍節度使朱瑄求援。
第三天,蔡州軍繼續兩麵夾擊汴州。這一次,朱溫沒有派人出城迎戰。隻將士兵分於南北守城。郭言領長直軍負責防守北門。丁會領內衙軍和廳子都防守南門。堅銳都和突將都作為預備隊,親隨馬軍則沒有參戰,處於輪休狀態。
一天激戰下來,除了城北出現過一次險情外,蔡州軍基本沒有給汴州城防造成太大威脅。不過,守城的物資損耗不少。長此以往,汴州的城防再堅固,也終將會被攻克。
當天夜裏,朱溫決定偷襲張晊的大營。他將這個任務交給了龐師古。
親隨馬軍休息了一整天,正是精力充沛之時。四千騎兵似餓狼一般,趁著夜色悄悄出了汴州城。
張晊的軍營距離汴州城約有五裏。汴軍不敢騎著馬走,全用麻布包裹了馬蹄,牽著戰馬慢慢接近敵營。大約三更天將了,四更天還沒到的時候,汴軍終於望到了前方的蔡軍大營。龐師古一聲令下,四千騎手紛紛躍上馬背,挺槍向著敵營衝去!
數百步的距離須臾就到,很快汴軍鐵騎就突破了蔡軍營地外麵的障礙,衝入大營之中。龐師古領著數十個親騎,衝在最前麵。他一躍踏入敵營,舉目四望,發現營中空空如也,連一個巡邏的士兵也看不到。龐師古不由得大叫一聲:“不好!中計了!”
這時,隻聽營外突然喊殺聲四起。夜色之中,一個高如黑塔一般的武將端坐馬上,大笑道:“夜裏被偷營這種虧,老子決不能吃第二次!”
龐師古循聲望去,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說話之人竟是他的一個老相識,曾經的大齊皇帝黃巢的親侄子,“黃蠻子”黃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