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朱玫事先知道姚伯真是出身於鄧州麒麟山書院,恐怕會更加慎重的對待姚伯真的這個建議。
十日後,長安城西一百五十裏,餘縣。
四麵城門同時打開,全副武裝的士兵源源不斷的從城中湧出。
短短十日間,總人口不足五萬的餘縣,竟然募兵兩萬!相當於每五個餘縣百姓,就有兩人應征入伍!
餘縣北門外,從長安運糧而來的戶部侍郎楊陟望著盛大而又齊整的軍容,又是震驚,又是詫異。
“張侍中,這些果真都是新兵?”
張尋微笑著反問:“怎麼?楊侍郎知兵?”
“不敢說知兵。隻是這些士卒軍容如此齊整,進退舉止絲毫不見半點慌亂,怎麼看,也不像是剛剛入伍不足旬日的新兵。”
“哈哈哈哈!”張尋大笑道:“楊侍郎果然好眼力!這些兵,說新也新,說舊也舊。”
“此話怎講?”
“時光如果倒回五年前,他們全都是黃巢麾下的悍卒!皆是百戰餘生之輩!但就在十天之前,他們還隻是這餘縣的種田郎,每日隻在田間揮鋤而已。”
楊陟這才恍然大悟。他不禁有些顫栗,萬萬想不到,就在長安城邊天子腳下,生活著數萬黃巢餘孽。這些人招之能戰,揮之為農。對朝廷來說,竟也不知是福是禍。
楊陟奉了朱玫的命令,將河中運來的數千石糧草運來了餘縣。按說完成了任務,他就該回長安了。但張尋無論如何非要強留他幾日。轉眼到了餘縣新軍出征的日子,楊陟說什麼也不住了,堅持要回長安。張尋於是特意到北門來與他送行。
踐行結束,楊陟就要打馬東行。但他抬頭望向前路,卻不禁汗下。
楊陟回頭問道:“張侍中,餘縣新軍不是要去鳳州前線嗎?為何全都向東而行?”東邊,那可是長安城的方向。而鳳州在西邊。
張尋忽然板住了臉孔:“這就是我留楊侍郎多住幾日的原因。為了您的生命安全著想,我勸您暫時不要返回長安。”
張尋雖然仍未挑明,楊陟卻是全都明白了。他立即翻身下馬,向張尋深鞠一躬,說道:“楊某悔不能早脫泥淖,盼此日久矣!”
張尋聞言哈哈大笑,心想好一個見風使舵之人。
餘縣距離長安一百五十餘裏,全速行軍,也要不眠不休走上兩晝夜。為了不提前走漏消息,張尋給餘州刺史褚良下令,命其不惜一切代價,封鎖餘州境內的驛路,遮斷消息。並且直言,寧可錯抓,也不可漏掉。對於沿途可疑人等,采取“隻抓不殺”的辦法,待事情平息之後,如果發現是抓錯了人,再予放還。
褚良接到命令之後,為了不出差錯,便將張尋的命令做了一點調整。張尋說稍有嫌疑的,就先抓住。到了褚良這裏執行的時候,就變成了凡是路上遇到的行人,一律先抓了再說。一時間,餘縣到興平長達七十裏的驛路上,到處都是從餘州派出的巡邏馬隊。已再無一個行人。
事實證明,這種極端的做法相當有效。當長安方麵發現這兩萬人時,餘縣新軍已經過了渭河,距離長安城西的開遠門已經不足四十裏。
四十裏,步軍半日的行程。馬軍隻需一個時辰。
朱玫聽到這個消息後,整個人已經呆住。他用了將近半個時辰的時間,才徹底弄明白這兩萬人的來曆以及意圖。又用半個時辰的時間,集結了長安城中的三千嫡係部隊,決定從長安城東的通化門撤出,暫往同州避險。他甚至沒來得及帶上大明宮裏的傀儡皇帝。
一路上,朱玫心裏都在琢磨一件事,張尋為什麼要背叛自己?我給他的好處還不夠多嗎?加官進爵,化縣為州,幾乎有求必應。他為什麼還要如此對我呢?就在半個月前,他還救了我一命,為何變化如此之快呢?這到底是為什麼?!
朱玫帶著這樣的疑問,一頭撞進了忠義軍的包圍圈。原來一萬忠義軍早就埋伏在了東渭橋南岸,隻等朱玫入甕。
三千靜難軍毫無戰心,稍作抵抗,便紛紛繳械投降。朱玫突圍不成,做了忠義軍的俘虜。
“張尋何在?!”朱玫大吼道,“你個忘恩負義之徒!快點出來見我!”
成為階下囚的朱玫,仍然威風不減,頗有些大丞相的範兒。他連連破口大罵,不斷呼喊張尋的名字。
在他的呼喊下,終於有一人從軍中出來,走到了朱玫的麵前,手中,還提著一把雪亮的橫刀。
朱玫抬頭一看,此人不是張尋。但他也認識,正是張尋麾下猛將裴仲。
朱玫撇了撇嘴,道:“你讓張尋出……”
隻聽“噗”的一聲,朱玫的人頭便已落地,連滾了七八滾,才歪在一旁。嘴巴還在一張一合,但已經發不出任何聲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