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雞。東北三十裏,潘氏鎮。
右神策大將軍楊晟領神策軍萬餘人在這裏駐紮。他們已經接到消息,五千靜難軍和幾乎同等數量的鳳翔軍,已經向潘氏逼來。
靜難軍和鳳翔軍在人數上並沒有太大的優勢,可以說雙方實力相當。但楊晟卻沒有什麼取勝的把握,對於他手下這支剛剛建立不久的神策軍的戰力,他心裏有數。
楊晟一方麵上書田令孜,請聖駕早作打算。另一方麵擺出了一個層層阻擊的陣勢。把十都神策軍以兩都為一組,在潘氏到寶雞的一路上布置了五道防線。其目的相當明顯,就是盡量拖延時間,並不以擊敗靜難鳳翔聯軍為目的。
神策軍的防線剛剛布置好,藩鎮軍就到了。守在第一道防線的,恰好是捧日都頭黑齒暖男和扈蹕都頭楊守亮。
捧日都和扈蹕都一左一右,組成了一道寬約百步,長約兩裏的防線。
見到對麵遮天蔽日而來的靜難軍,黑齒暖男啐了一口道:“奶奶的,年前還是盟軍,才一個月不到,就成了仇敵了。”
副將薛仲達說道:“都頭,可別因為曾是盟軍,就手下留情啊。看他們的樣子,恐怕是不會顧念曾經一起打過沙陀人。”
黑齒暖男道:“這個你放心。”說罷,他挺槍立馬,出了軍陣,直到了兩軍陣前。
對麵見黑齒暖男來到陣前,知道是有話要說,也有一員武將戳著長槍,迎了出來。
黑齒暖男抬頭一看,樂了,來人竟然認識。是靜難軍行軍司馬王行瑜。想當初,黑齒暖男還在張尋麾下時,曾與王行瑜並肩作戰,一起討伐過黃巢。
“王將軍別來無恙!你還在朱玫那孫子手下當差呢?”
王行瑜也認出了黑齒暖男,回敬道:“沒想到黑齒將軍倒是明珠投暗,當了閹賊的鷹犬了。”
“嗬。不過是混口飯吃。王將軍,你是在朱玫手下呆得久了,昏了頭了嗎?怎麼竟然敢欺君犯上,興兵來劫持天子?”
王行瑜也毫不示弱道:“黑齒將軍,你是給閹賊當幹兒子當傻了嗎?怎麼竟然黑白顛倒,是非不分了呢?明明是你們這些閹賊的鷹犬劫走了皇上。我們靜難軍乃忠義之師,恰恰是來救駕的!”
兩人都稱對方是劫駕,自己是護駕。一時間唾沫橫飛,卻誰也說服不了誰。在後麵壓陣的朱玫終於不耐煩了,立即鳴金,叫回了王行瑜。
黑齒暖男回歸本陣,壞笑著問薛仲達道:“過了多久了?”
薛仲達看了看時辰,答道:“隻需再守上半個時辰,就可以向楊將軍交差了。”
原來黑齒暖男與王行瑜陣前鬥嘴,隻是為了拖延時間。
靜難軍顯然更為著急。很快,他們就擂響了戰鼓,向神策軍撲來。黑齒暖男隻得按部就班,指揮捧日都應戰。
左翼,捧日都很快就與靜難軍接戰。戰況一度十分膠著。黑齒暖男的位置看不清右翼的戰況,為了保險起見,他叮囑傳令兵道:“告訴扈蹕都的楊指揮,無論如何,要堅持到午時三刻。到時候,咱們兩軍一起撤。”
黑齒暖男話音剛落,就見一個騎兵慌慌張張從東邊奔來,直到他的跟前,翻身下馬,帶著哭腔說道:“不好了!扈蹕都敗了!右翼已經失守!”
黑齒暖男聞言,氣得破口大罵。他不相信楊守亮是真的打了敗仗,這麼快就落敗,很明顯是主動撤退的。他連連痛斥楊守亮不講義氣。
黑齒暖男雖然很想再打下去,但理智告訴他必須選擇撤退,否則將會全軍覆沒。捧日都於是也鳴金收兵,撤出了戰場,開始向南撤軍。神策軍的第一條防線隻堅持了不到半個時辰,就宣告瓦解。
寶雞這邊打成了一團,一百五十裏外的餘縣,張尋也被一班朝臣搞得焦頭爛額。張浚、裴贄、裴樞、徐彥若等人輪番來找張尋,都隻為了一件事:希望忠義軍立即出兵寶雞,解救聖駕。
張尋起初要麼避而不見,要麼顧左右而言他。後來發現,這些文官大計或許獻不出來一個,但是如果認準一個理兒,韌勁絕對十足。張尋為了一勞永逸,也是為了眾人不對他產生誤解,隻得將所有人,包括宗正寺的兩位親王在內,全都召集到了一起。
麵對所有人企盼的目光,張尋一字一頓的說道:“忠義軍如果現在這個時候去了,在天下人的眼中,究竟是去救駕的呢,還是去劫駕的呢?請問在座的諸位,你們有誰能說清楚?”
麵對張尋的質問,朝臣全都沉默了。張尋正要進一步解釋自己的決定,忽然坐下一人高聲說道:“自然是去救駕的!”
張尋抬眼一看,說話之人正是壽王李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