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傑聽了,點了點頭。他知道,有些責任難以逃避,有些事情必須麵對。
午後,除去被賊人殺死,畏罪自盡,以及逃走了的官吏,李傑和李約帶領最後的三十餘個宗正寺的官員,兩手空空的繼續向西行進。他們的目的地,是數百裏之外的寶雞。
日暮時分,這夥難民一樣的大唐宗室子弟,終於離開了鄠縣,到了周至境內。
“王叔,前方可是有一群人?”
李約抬頭望向西方,看到落日餘暉裏,影影綽綽有一隊人馬。他立即抬起手,止住了宗正寺的隊伍。
“會不會是鳳翔李昌符的人馬?”李傑猜測道。“如果是來迎接咱們的就好了。”
“壽王,這個時候,我寧願做更壞一點的打算。咱們往回走,看看他們的反應。”
“不。”李傑緊盯著前方,拒絕了王叔謹慎的提議。“王叔之前不是說過嗎?不論是福是禍,我們都要勇敢麵對。”
李約拿這個侄子沒有辦法。這個少年很多地方都很像他的皇帝哥哥,隻是,他要更加的倔強。
不過,倔強一些,說不定也許會更好呢。李約如此想著,便站在了原地。
不一會,那隊人馬走近了。李約看得清楚,來得並不是鳳翔軍。而是打著忠義軍的旗號。
我們得救了!李約立即從心底迸發出了這樣一個念頭。在長安時,李約雖然身居皇城,並未與控製長安城的忠義軍打過交道。但是忠義軍的表現,李約已經有所耳聞。忠義軍,在他的心中,是一支紀律嚴明,並且忠於朝廷的藩鎮軍。
“放心吧。是忠義軍。”李約如此安撫著李傑。
“是鄧州來的忠義軍?”李傑顯然也聽說過這支軍隊。
李約點了點頭。他見對麵軍中出來一匹棗紅色的駿馬,馬上端坐一個熟悉的麵孔,立即向前迎了過去。
那人距離李約還有數十步時,便翻身下馬,急趨到李約麵前,施大禮道:“忠義軍節度使,南陽侯張尋叩見親王!迎駕來遲,還請親王恕罪!”
李約連忙扶起張尋,說道:“西川一別,使君別來無恙啊!”
張尋聞言笑道:“沒想到親王還記得在下。那日,鄭相公可沒有給你我二人做什麼介紹啊。”
李約也笑了:“當時情形實在有些不便。沒想到你我二人還能再次相見。可惜鄭相公已然作古。”
兩人一邊閑聊,一邊往回走,直到壽王李傑的麵前。李約將張尋介紹給李傑,張尋又以臣下之禮見過。李傑也對張尋十分客氣,隻是神情甚是落寞。
張尋道:“壽王可是因失落了太廟神主而憂慮?”
李傑未置可否,隻是不住的歎息。
張尋拍了拍手,說道:“二位親王請看那是什麼。”
李傑和李約向張尋手指的方向望去,隻見大約三十餘個軍士,全都騎著駿馬,每個人的懷中,卻都捧著一個金燦燦的靈位,正是他們上午剛剛丟失的那些。“太宗文皇帝”靈位上的血跡還依稀可辨。
太廟神主失而複得,李傑等宗正寺的官員們全都欣喜若狂。更讓他們感到欣喜的是,忠義軍竟然還贈給他們三十匹快馬。
“張使君,您的大恩,本王今生難忘!”李傑握著張尋的手,表情非常激動。
“親王,這都是我為人臣子的本分。不足掛懷。”張尋一邊說,一邊將一匹雪白毛色的戰馬韁繩親手遞與李傑。“請親王上馬。”
在張尋的攙扶下,壽王李傑翻身上了白馬。張尋竟然親自為壽王牽馬而行。
周至縣,東門。當侯在城外的一眾官員,特別是戶部侍郎張浚、禦史中丞裴贄、吏部員外郎裴樞等人親眼看到之前意氣風發,不可一世的忠義軍節度使張尋,竟然親自為壽王牽馬時,他們的心頭都隱隱掠過了一絲陰影。
如此為藩王獻殷勤,張尋究竟想要幹什麼?
很快,張尋就告訴了眾人他想要幹什麼。雖然張浚和李傑等人的目的地都是寶雞。張尋卻沒有答應護送他們去寶雞隨駕。反而,將他們護送到了周至縣北的餘縣。
用張尋的說法,此時,餘縣才能保證眾人的安全。因為,此時此刻的寶雞,早已成了一片戰場。
起初,眾人還以為張尋是在撒謊,他們是被藩鎮軍給劫持了。不過很快,他們就分別從不同的途徑,得到了寶雞方麵傳來的確切消息:鳳翔節度使李昌符和靜難節度使朱玫,竟然發兵寶雞,向神策軍大打出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