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尋無奈的搖了搖頭:“沒得商量了?”
“沒得商量。”
“那很抱歉。我不能讓你們過河。”
“你!”楊晟怒道:“你不要太自私!把我這兩萬人堵在北岸,你也未必能擋得住飛虎子!”
“嗬!飛虎子,飛虎子,你們呐,就是讓人家給嚇破了膽。”張尋冷笑著說:“你看這樣好不好,我給你們一個直麵心魔的機會,讓你們真正感受一下沙陀鐵騎到底有多厲害,怎麼樣?”
“張尋!你好卑鄙!是想讓我們給你當墊背,替你消耗河東軍的戰力嗎?命讓我們去拚,功勞讓你來領?我告訴你,你打錯了如意算盤!狗急了還會跳牆!兔子急了還會咬人!你若是把我逼急了,我不敢回頭打沙陀人,我可敢過河跟你的忠義軍拚命!”
“哈哈哈哈!”張尋忽然放聲大笑:“好啊!放馬過來吧!我忠義軍定當奉陪!”張尋說罷,撥轉馬頭,回歸了本陣。
楊晟狂喊了一通,心裏卻愈發覺得發虛。說句實話,他要是真想拚命,就不至於還沒見著沙陀軍,就往回跑了。如果在東渭橋這裏還得拚命,那又圖什麼呢?為了能逃命就跟友軍拚命,這要是傳出去,田公即便再偏愛他,也得把他砍嘍。
留給楊晟思考的時間不多了。入夜,東北方向已經能夠清晰的聽到奔騰的馬蹄聲。河東軍已離此地不遠了。楊晟終於下定決心,既不渡河,也不留在原地。而是選擇向西麵鹹陽的方向撤退。
長安城。滿城震恐,謠言四起。
大明宮。宮中燈火通明,宮人道路以目,人心浮動。
宣政殿。殿內滿是朝臣。雖然已近午夜,還是沒有散班。
“確實是李克用?”唐天子李儇再一次向田令孜求證道。
“確是李克用。”
“唉!此胡兒終究難改野性!”李儇長歎一聲,關切的問道:“此時此刻,叛軍到底到什麼地方了?”
“據說已到東渭橋。”
田令孜此言一出,滿朝文武一片嘩然。
李克用的軍隊已經到了東渭橋,也即是說,明天就能打到長安來。文武百官,沒有一個人對長安城內的二十七都左神策軍有信心。那麼,接下來該怎麼辦?
宰相韋昭度率先說道:“臣鬥膽一言,請陛下立即移駕,西幸鳳翔,以避兵鋒。”
“不可!”一人怒吼道:“萬萬不可!陛下!此前巢賊作亂,主上播遷在外六年之久。以致群賊並起,藩鎮難製。如今好不容易重回京師,大定天下。怎可再次輕易離京?”
田令孜抬頭一看,發現說話的是另一個宰相蕭遘。他咳嗽了一聲,說道:“那麼蕭相公有何高見?”
蕭遘道:“朱玫雖敗,然靜難軍尚在。李昌符雖退,鳳翔軍尚強。可立即下詔,讓二軍回師東渭橋,支援南岸的忠義軍。兩軍南北夾攻,或可擊敗李克用。”
“或可?”韋昭度皺著眉說道:“蕭相公竟然把聖上的安危,係於‘或可’二字之上?”
“難道依你說的去鳳翔,聖上就安全了嗎?李克用如果追去鳳翔呢?再往哪裏跑?”
“至少比你的‘或可’要安全。”
“你糊塗!”
“你大膽!”
“好了好了!”天子李儇終於忍不了兩位宰相的爭吵,轉而問一直沒有說話的另一個宰相裴澈道:“裴卿家,您有什麼意見?”
裴澈於諸相之間最為年長,也最為沉默寡言。見皇上問他,他不緊不慢的向前邁了一步,說道:“此事解決起來,其實並不難。隻在聖上一言之間。”
李儇聽了,頓覺眼前一亮。連忙問道:“裴愛卿快快請講,要朕說什麼,就能退兵?”
裴澈清了清嗓子,回頭掃視了一眼群臣,才說道:“常言道,解鈴還須係鈴人。此番兵亂,皆由一人而起。要想平定此亂,也需從此人入手。”
裴澈此言一出,整個宣政殿內,除了天子李儇,幾乎所有人都齊齊望向了左神策中尉田令孜。他們沒想到,一貫為人慎重穩健的裴澈,竟然能將與田令孜的矛盾公開化。
“裴愛卿不要打啞謎,快說是何人?可是因王重榮?”
“非也。”裴澈直視著田令孜的雙眼,說道:“要想平息此難,必須誅除閹賊,田令孜。”
這一刻,田令孜才意識到,自己真正的戰場,並不在百裏之外的東渭橋,而是在近在咫尺的朝堂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