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尋也被逗樂了,拍著姚伯真的腦袋,說道:“你呀!說話再這麼口無遮攔,小心我上書皇上,把你調到河北去。”
“去就去,俺正想大展拳腳呢!在藍田實在無聊的很!”
張尋沒有再接姚伯真的話,而是對眾人說道:“諸位關心時事,是件好事。但是你們剛剛在朝廷立足,也要懂得一個道理,就是‘訥言敏行’,有時候,知道的太多,反而不利於你們現在的處境。”
張尋的話雖然說得委婉,在座諸人也都聽懂了。這是在告誡他們,不該問的不要問。於是盧光啟岔開話題,說道:“大宗師這次找我們幾個來,恐怕不僅僅是想敘舊吧?”
張尋點了點頭。收起了慣有的那種微笑,表情變得十分嚴肅。眾人見狀,知道張尋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宣布,也都坐直了身子,側耳傾聽。
張尋用低沉但十分清晰的聲音說道:“我說一種假設。你們都仔細聽。萬一發生了我說的那種情況,你們要告訴我,你們會如何抉擇。”說完,他停頓了一會,與每一個人的目光發生對視。他想知道眾人聽懂了沒。每個人都給了他清晰的回應。
張尋於是接著說:“萬一朱玫擋不住李克用,沙陀人直逼京師,天子迫不得已,再次離京。請你們告訴我,你們到時會如何決定。留在長安,還是跟天子走?”
張尋的這個假設震驚了所有人。但更讓眾人感到吃驚的,則是張尋的問題。怎麼會問這種問題呢?大家都是京官,天子要是離京,還用問嗎?肯定都是跟著天子走啊!當初黃巢入關,天子雖然走得倉促,沒來得及帶走所有朝官,但隻要僥幸逃脫的,事後也都去了西川。何況今日呢?
盧光啟第一個表態,接著眾人異口同聲,全都說會跟著天子走。
這時張尋又說:“萬一天子不想走,隻是受形勢所迫,或某人所迫,你們還跟著嗎?”
張尋這看似波瀾不驚的一句話,卻讓帳中幾顆年輕的心髒差點從各自的胸膛裏蹦出來。有人脅迫天子?說起這樣的事情,大宗師竟然輕描淡寫,實在超乎各位儒生的想象。同時,這一刻也讓他們極為激動。能夠聽到這句話,就足以說明,他們在大宗師心中的地位了。
這個時候,眾人的回答就沒有方才那樣幹脆了。張尋又補充了一句:“如果當時情勢危急,天子走的時候你們根本不知道。等你們知道了,天子已經走遠了。並且,注意,大多數德高望重的朝臣,因為反對脅迫天子的那個人,還選擇了不跟天子走。如果是這樣的情況,你們還願意去追聖駕嗎?”
在場的人,就連姚伯真,脖頸後麵都冒出了一層冷汗。難道未來將要發生什麼,大宗師全都已經知道了?
這個時候,已經沒人能夠作答了。張尋所描述的事情,已經超出了他們的想象。帳中安靜得隻能聽見外麵大雪簌簌下落的聲音。並不時傳來戰馬不安的嘶鳴。
張尋終於開口道:“我要你們,不管發生什麼樣的情況,都必須緊緊追隨天子。”說完這句話,張尋停頓了一下。眾人紛紛點頭。張尋的這個要求其實並不過分。這本來就是他們的本分。
張尋又補充道:“不管誰留下,你們不要留下。不管誰勸你們留下,你們也不要留下。哪怕你們知道消息的時候,天子已經離你們很遠了,可能已經到了興元,甚至更遠。你們也要想方設法去追隨聖駕。如果遇到什麼困難,可以先去餘縣找肖虎。他會幫助你們。聽明白了嗎?”
“大宗師,我不明白……”杜荀鶴一臉疑惑的問道:“怎麼就會……”
“到時候你們就明白了。”張尋打斷了杜荀鶴。“這個決定,關乎著你們的未來。更關乎大唐的未來。而且,不僅你們幾個要如此做。你們還要想辦法通知所有在京的、不在京的同窗,都和你們做出一樣的選擇。”
張尋的這番話,雖然隻提出了一個簡單的要求。卻傳達了一個讓人細思極恐的信息:要發生大事了。接下來,幾個人都已沒有心思再飲,全都陷入了沉思。
忽然,帳外傳來一聲高呼,是張尋的侍衛宋蠻的聲音。
“侯爺!河東軍開始渡河了!”
張尋聞言,看了看眾人,說道:“你們是時候回京了。忠義軍將要離開藍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