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器監新樣試做署,一號試驗場。
總監頭李暮正穿得像個拆彈專家似的,揮汗如雨的在蒸汽彌漫的鍋爐房裏親自調試蒸汽機九號。他的壓力很大。如果這一次再失敗,他將不得不徹底冷凍蒸汽機項目,直到材料科學取得突破。
他親自擰緊了最後一個閥門,一步三回頭的出了鍋爐房。
“李工。”一人輕聲喚道。李暮摘下頭盔,回頭一看,是一個穿著粗布青袍的年輕人,頭發隻用一條陳舊的發帶簡單係住,顯得有些不修邊幅。李暮認得此人,這是三個月前最早一批來到試做署幫閑的書院學生仇殷。此人對於算學的癡迷,讓李暮印象深刻。
仇殷正要開口,李暮一揮手,示意他先不要說話,將其帶到了自己的辦公室。
“找我什麼事?”李暮一邊脫防護服,一邊說道:“這裏的牆壁隔音效果很好。”他似乎對自己親自設計的“辦公室”感到很自豪。在軍器監,隻有李暮使用這種奇怪的稱呼,一般人都稱之為書房。
“惠生的事,有一條線索,我沒有對踏白司說。”
李暮一聽,立即放下才脫了一半的防護服,挪步到仇殷跟前。
“什麼線索?”
“惠生原本跟我幾乎形影不離。但自從一件事之後,他就忽然變得反常,經常消失不見。問他去幹什麼了,他也不說。我想,他遇害,也許和那件事有關聯。”
“發生了什麼事?”
仇殷沒有說話,隻是從懷中小心取出了一個長方形的錦盒。看上去很像用來收納名貴匕首的那種盒子,將其遞給了李暮。李暮終於從防護服中掙脫,一把接過盒子,打開,裏麵放著一個黃銅製成的“擀麵杖”。李暮拿起“擀麵杖”,發現是中空的,兩頭各有一塊通透的鏡片。
“你製成了望遠鏡?”李暮驚呼。
仇殷點了點頭,卻有些慚愧似的說道:“隻是一直沒有算出鏡片曲度和望遠倍數的關係,所以才遲遲沒有交付給李工。”
李暮將單筒望遠鏡扣在左眼上,閉起右眼,向窗外瞭望了一下。效果不錯,水晶磨製的鏡片非常通透,望遠的效果估計也達到了四五倍左右。雖然與後世8倍起的軍用望遠鏡相比差得遠,但比一般的玩具望遠鏡都要強上很多了。
他摩挲著好似藝術品般的純銅鏡筒,很是感慨。張尋說得沒錯。古人其實一點都不笨,他們隻不過是把智慧和精力用在了別的地方。隻要稍稍給他們一點點撥,他們就能還你一個驚喜。
李暮自言自語道:“以後,我們忠義軍的每一個隊正,不!每一個夥長!都會隨身攜帶一架這樣的望遠鏡!”
這話在仇殷聽來,實在有些不可思議。他心中暗想,李工雖然有著近乎聖人一樣的智慧,在他的指點下,軍器監總能搗鼓出一些“稀世珍寶”,但他卻有一個明顯的缺點——愛說大話。隻為打造這一架望遠鏡,就耗費了價值數百貫的水晶石。這還沒有算上純銅鏡筒的造價。這麼昂貴的東西,要給軍中每十人配上一個?簡直是吹破牛皮。
李暮見仇殷的表情,笑了笑,指著望遠鏡的鏡片說道:“你一定認為我是在吹牛,但我還是要告訴你,像這樣的東西,以後我們忠義軍要多少有多少。而且,我還會拿水晶做窗子,做杯子,做……”
“李工,我要說的其實不是這件事。”仇殷有點聽不下去了。
李暮這才想起來,仇殷找他來,是想說惠耿思遇害一案的線索。
“哦,對了,我差點忘了。那個線索,和這個望遠鏡有什麼關聯嗎?”
“是的,望眼鏡製成之後,我曾給惠生看過。想與他探討如何計算望遠倍數。他看了之後非常驚歎,反複把玩不夠,還從我這裏借走了幾次,說要帶回去研究。我回憶了一下,他大概就是從那時候起,開始變得反常的。”
李暮聽完,陷入了沉思。看來,惠耿思很有可能用望遠鏡看到了什麼不該看的東西。可能是什麼呢?他一時也沒有頭緒,仇殷所能提供的線索也到此為止,沒有更進一步的分析。
看來,需要密事署的探員出手了。
隻見李暮踱步到他的辦公桌後麵,將牆上的帷幕拉開,露出了鑲嵌在牆內的一排銅管。就好像將十幾杆蕭插在了牆裏似的,隻露出一個長約兩寸的管口。每個管口上,都用軟木塞塞住了。每個管口的下麵,還貼著一張紙條,上麵寫著字。由於距離太遠,仇殷看不清寫的是什麼。
李暮將左數第三個管口上的軟木塞拔掉,將嘴湊了過去,緊貼著管口,大聲喊道:“燕宇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