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夫笑道:“這裏過去是一座道觀。新的書院還沒建好呢,不先用這道觀做教舍,如何趕得及明年的春闈呢?”
朱樸不禁搖了搖頭。在他看來,麒麟山書院實在是一座急功近利的產物。目的性太強了。聽說這個忠義軍節度使是剛剛上任的。也許這個書院不過是他一時邀功之舉吧?沒準等朝廷的嘉獎下來,這個書院就會無人照管,關張大吉了。
“請問書院的山長是何人?”朱樸問道。他想,如果是潛心學問的大儒掌管書院,或許還能長久些。
“是穰縣縣尊崔公道融兼任。”
朱樸一聽,又是搖了搖頭。近年來曆屆進士名錄,他都了然於心,根本沒聽過什麼崔道融。看來又是濫竽充數的。唉!一定要抓住今年的機會,爭取到鄉貢的名額。這裏可不是值得久留之地。
車夫將馬車停在了山下,就要前麵帶路。卻被鄭允叫住了。“這位小哥,麻煩幫忙搬一下行李。”
車夫沒說什麼,直接接過了鄭允的行李,背在了身上。一行六人在車夫的帶領下,上了山。山路陡峭,又走了大概數千級石階,才終於到了一座朱漆大門前。幾個儒生都累得坐在了門前的石階上。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隻有車夫,雖然背著沉重的行李,卻麵不改色。
朱樸也坐在地上休息,他抬頭看了看麒麟山書院的匾額,發現並非什麼名人所提,字寫得也很一般。又是搖了搖頭。
盧光啟笑道:“朱兄,這一會的工夫,我已見你三次搖頭了。以後是否不用叫你朱野老,改叫你朱搖頭?”
朱樸瞪了盧光啟一眼,沒有說話。其他人一片嘻笑。
歇得差不多了,車夫便把眾人引入了書院。此時天已經黑透了,書院裏也沒人出來接應,依舊由著這個車夫領著,七拐八拐的,把他們帶到了一處屋舍,門上掛著一個木牌,寫著“食堂”兩個字。
“諸位先在食堂稍候,飯菜一會就來。吃過之後,我再領你們去宿舍。”車夫說完,放下了鄭允的行李,轉身走了。
眾人推門進了食堂,發現屋子倒挺寬敞幹淨,裏麵擺滿了條形的桌椅,看起來能夠同時容納數百人一起吃飯。
等候的間隙,幾個人又餓又累,都無心交談。隻有朱樸問了一句:“子忠覺得這裏如何?”
盧光啟苦笑道:“敲門磚而已,何須金玉?”
不一會,車夫領著兩個壯漢,端著飯菜回來了。食堂裏終於有了一點活氣。今天唯一沒讓這些儒生感到失望的,就是這頓晚飯了。每人都是一葷兩素,三菜一湯。二米飯管飽。
不過讓眾人感到奇怪的是,車夫竟然也端了一盒飯菜,擇了個座位,吃了起來。有的儒生已經隱隱顯出不快之意。這個時代畢竟尊卑有別,他們雖然不過是沒有登第的儒生,但也不能跟販夫走卒這樣的人一起吃飯吧?
車夫似乎在幾個人的表情上讀出了什麼,搖頭笑了笑,說道:“對了,我還沒有跟幾位自我介紹。我是你們的武科教授,白有慶。此外我還在忠義軍中任職,散官寧遠將軍,正五品下。”
眾人聽了,無不驚詫。一驚堂堂正五品官,竟然親自給他們駕車。二驚一個新建的小小書院,竟然用將軍來做教授。三驚一個隻為鄉貢的書院,竟然還設立了武科。鄭允除了以上三驚之外,還比別人多了一驚,他竟然讓寧遠將軍給自己背了一路的行李!
鄭允忙上前鞠躬請罪。白有慶笑道:“將軍常說一句話,不管當了多大的官,都別忘了你曾經是一個民。官民平等,我並不比你高貴多少,幫你拿行李也是平常事。同樣,如果我真的隻是一個馬車夫,在這食堂與你們一起吃飯,也是應當。”
鄭允連聲喏喏,被打臉的感覺很不好受。他的弟弟鄭準則問道:“白教授口中的將軍,可是收複了長安的南陽侯?”
“正是。我們叫將軍是習慣了。”
“南陽侯是一個什麼樣的人物?”年輕的鄭準眼中,充滿了追星似的崇拜。
“嗯……將軍是個很特別的人,我也不知道怎麼形容。對了,如果你們快點吃飯,應該能趕上半個時辰後的晚課。今天是將軍親自主講,你們自己去看吧。”
“什麼?南陽侯親自主講?”
幾個儒生全都大吃一驚。就連朱樸,都停下了筷子,望向白有慶,仿佛在確認自己是不是聽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