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激流 第192章 武夫吃粥(2 / 2)

李暮這一通也把皮日休給聽迷糊了,沒想到這年輕人隨口吟的幾句詩,竟都是奇絕之語!實在是稀奇。

但他仍舊不合作。司空圖沒辦法,隻好憶起當初他和皮日休同遊天竺寺時,皮日休做過的一首詩:

玉顆珊珊下月輪,殿前拾得露華新。

至今不會天中事,應是嫦娥擲與人。

皮日休聽了,不禁搖頭。這首詩隻是他當年中舉,春風得意時做的詠景習作,十分淺顯。遠非他心目中的得意之作。

沒想到,司空圖四句詩剛一吟完,李暮就呆住了。俄而,竟然眼角還充滿了淚水!

皮日休看得呆了,我這首詩,有這麼感人?司空圖也是一頭霧水,不過他隱隱覺得,皮日休似乎有救了!

“皮先生,我想起來了,這首詩真的是你做的。”李暮怔怔的說道。

原來,這竟然是李暮小學六年級時語文課本上的一首詩。李暮本來一背詩就頭疼,但因為他當時暗戀班上的一個女同學,名字就叫珊珊,故而李暮對這首詩情有獨鍾,沒事的時候就在心裏反複念叨,印象特別的深刻。隻是,他沒記住作者的名字。沒想到,那首讓他情竇初開的古詩的作者,如今就跪在他的麵前,差點讓他給砍嘍。

……

皮日休在城中住了幾日,卻渾身不自在。那個李將軍雖然兌現了承諾,沒殺自己,但也沒放。隻在刺史府中形同軟禁。最終會如何處置他,他還有些摸不準。為了探聽口風,他托人給司空圖捎了一封信。轉天,司空圖就來探望他了。

“襲美,你這是怎麼了?”

司空圖一進門就發現皮日休坐在屋裏,臉上蒙著一條手帕。

“表聖,我沒有麵目見你啊!前日還說你會有事求我,轉眼間你就救了我一命。讓我這張老臉往哪放!”

“嗬,你是該好好反省一下。你身為大唐的進士,卻為巢賊賣命,對得起至聖先師嗎?”

提起這事,皮日休倒來勁了,一把摘下手帕,說道:“我正是遵從先師教誨!子曰,‘天地革而四時成,湯武革命,順乎天而應乎人!’大唐天子無道,天怒人怨!黃王起兵,正是順天應人!”

“胡說!子曰,臣事君以忠!又曰,道不行,乘槎浮於海!他老人家教你造反了嗎?”

“你這是斷章取義,別忘了‘臣事君以忠’前麵,還有一句‘君使臣以禮’!而且孔子還說過,天下有道,丘不與易也!難道你認為當今天子是有道之君嗎?真是‘鳥獸不可與同群’!”

“《詩》曰:周雖舊邦,其命維新。今雖奸臣當道,陛下猶迷,但大唐仍是天命所歸,我等儒生正應該乘時自振,力圖興複!豈能助紂為虐?”

“哼!抱殘守缺,不若鼎新革故!湯之《盤銘》曰: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而且子又曾經曰過……”

兩人一個是頑固的保皇派,一個是堅定的革新派,唇槍舌劍辯得口幹舌燥,卻誰也說服不了誰。這時忽聽門外有人喊道:“州家!使家的大軍已在城北十裏了,李將軍問您要不要參加迎接的隊伍。”

司空圖一聽,連忙斂了斂衣裝,哼了一聲,就出了屋子。隻留下一個辯得意猶未盡的皮日休。

剛才外麵人的話皮日休聽得真切,說使家的大軍到了,究竟是哪一路節度使呢?莫非是張尋?皮日休頓時了然,難怪把他囚禁在此,殺也不殺放也不放,原來是等著張尋回來處置呢。唉!看來還是逃不出武夫之手!

上洛城外,旌旗招展,鑼鼓齊鳴。司空圖與李暮並肩立在人群前麵,望向北方。李暮一臉的輕鬆與興奮。司空圖卻似乎有些緊張。

他早就聽到傳聞,自己這個商州刺史的位子,是聲譽正隆的鄧唐防禦使張尋親自向天子上書,奏請來的。他感覺十分奇怪,自己與此人素昧平生,一點交集都沒有。他為什麼要舉薦自己呢?

當初唐天子李儇倉促逃往西川,時任中書舍人的司空圖追趕車駕不及,就回了老家河中。一呆就是兩年,什麼官都沒做。沒想到忽然之間就接到了皇帝的詔書,任命他為商州刺史。

司空圖心想,一會見了張尋,一定要當麵問問緣由,否則總有些不踏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