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剛落,就從破爛營帳中擁出近千名手持長槍的軍士,竟然人人都是披散著短發,好似野人一般。這些人不由分說,向尚讓的殘軍殺來。
尚讓手下這五百多人毫無防備,而且跑得都隻剩下半條命了,如何抵擋的了?監軍李讜見勢不妙,當即跪地請降。押衙李公迪負隅頑抗,被當場格殺。李唐賓、張慎思等人見形勢危急,知道已經無力保護尚讓周全,遂領著一隊踏白突圍而去。彭攢隻顧圍住尚讓,沒有派人去追趕。到最後,諸將佐中,隻剩下身強力壯的李重允仍在奮力廝殺。
“重允!不要再打了!”
尚讓大喊一聲。無論齊軍還是“斷發軍”,全都停止了廝殺。
“彭攢!你既然沒有與趙侍中同死,為何不回去見皇上?你見麵就與同袍刀兵相向,到底想要幹什麼?!”
彭攢冷笑一聲:“太尉,彭攢隻想借你人頭一用,去對麵換個富貴。”
“無恥!”尚讓怒斥道。“天道昭昭!你這賣主求榮之輩,一定不會有……”
“噗”的一聲,彭攢手起刀落,將尚讓的腦袋砍下。可憐大齊太尉,連句完整的話都沒有說完,就已身首異處。他與趙璋鬥了一輩子,如今終於在趙璋留下的營中,去追趙璋了。
彭攢提起尚讓的首級,將其發髻打開,係在了自己的腰間。還將摘下來的金簪,揣進了懷裏。
彭攢寶貝似的指著腰間道:“諸位不要小看了此物,這可是我們的大富貴!你們可得給我看緊嘍!”眾人聞言一片哄笑。
彭攢手下這些人,都是當初張尋在渭白渠邊釋放的趙璋降軍。那五千人趁夜散去後,果然沒人敢回黃巢軍。一大半自行散去,剩下一千多人,無處可去,就聚在彭攢身邊。彭攢想去投奔張尋,無奈不知唐軍在什麼位置,又怕撞上黃巢。故而隻在五陵原上晝伏夜出的遊蕩。
為了解決這一千多人的吃飯問題,彭攢想起來趙璋留在陽陵的大營應該還有些來不及帶走的糧食,遂帶著這些人來到了陽陵。彭攢也是個機靈人。為了掩蓋他們的痕跡,特意帶人從後門入營,因而李唐賓從前門檢查時,並未發現最近有人活動的痕跡。
這幾天,眼看糧食將近,彭攢正在煩惱接下來往哪裏去時,沒想到,竟然被他撞上了大功一件。
彭攢十分得意的來到李重允麵前,道:“我與你叔父李周也是舊相識了,看他的麵子,我問你一句,降還是不降?”
“重允願降。”
“好!”彭攢一聲令下,手下人紛紛將對著李重允的槍尖放下。
彭攢壓低聲音說道:“重允呐,你是個人才,以後就跟著我好好幹,我有這個功勞,一個州刺史是跑不了的。咱們重頭再來。”
李重允道:“多謝叔父抬愛!”一句叔父叫的彭攢十分舒心。李重允又小聲說道:“重允好心提醒叔父,將這麼大的功勞掛在腰間,恐引歹人惦記。應該放在一個穩妥的地方。”
“侄兒此言有理。”彭攢說著,就將尚讓的腦袋從腰間解下,準備換個地方放。
一顆血淋淋的肉球,彭攢自然不能牢牢捧在手心,他隻是提著頭發,並且極力小心不去碰觸尚讓的臉。
就在這個當口,李重允竟然一把奪過尚讓的腦袋,玩了命的向營外跑去!他就像一個抱著橄欖球的四分衛一樣,所有試圖抓住他的人都被躲開,所有試圖攔住他的人都被撞飛,所有射向他的箭矢都沒有命中目標。
李重允,竟然抱著尚讓的腦袋,跑了。
天已經黑透了。李重允也不知道該往哪裏去,隻是玩命的跑。結果跑著跑著,忽然腳下一拌蒜,一個趔趄撲倒在地。七八個人一擁而上,將他製服。
在火把的照耀下,李重允看到一個氣度不凡的年輕將軍,正沉著臉,死死的盯著他。這人他不認識。不過看旗號,應該是唐軍。
“是你殺的尚讓?”唐將說話了。李重允這才注意到,尚讓的腦袋,此時就擺在他的身邊。
“不是。”李重允毫不猶豫的答道。
“我們是唐軍。”唐將強調了一下。
“我不降。”李重允也強調了一下。
“好吧。拉下去砍了。”
“哈哈!十八年後!我李重允還是一條好漢!”
“且慢!”唐將趕緊止住刀斧手:“你叫李重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