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了,他不能冒冒失失的就來求見宰相。還是要用迂回策略,先見鄭紹餘。
這回沒讓張尋苦等。門房前腳進去,後腳鄭紹餘就興衝衝的迎出來了。
“楊兄!真的是你?真沒想到,你我二人早上剛剛分別,傍晚就又重逢了!真是有緣!”
“嗬嗬,我是特意來謝過你的鴨子的。”
鄭紹餘哈哈大笑:“快!快裏邊請!我這還燉著一隻,正要吃呢!”
鄭紹餘住在鄭府西頭的一間別院。張尋進了屋,也不客氣了,坐上飯桌就開始狼吞虎咽。他可是真餓了。就著太白鴨,一會工夫就吃進去兩碗米飯。
鄭紹餘隻在一旁微笑的看著。並未想過張尋還沒吃晚飯,隻以為是因為鴨肉好吃,恩公才又多食了一頓。
因為一會還有正事,張尋推辭了鄭紹餘的勸酒。他跟這個小兄弟也就有話直說了。
“我想見令祖鄭相公。”
“這……現在就要見嗎?”鄭紹餘麵露難色。
“現在就見,怎麼,鄭公不便見客?”張尋心裏一緊,今天真是諸事不順。
“不是不方便,而是他老人家此時並不在府中。”
張尋聽了十分失望,看來今晚要白跑一趟。
“不過,他現在離咱們也不遠,此刻,就在那摩訶池上的畫舫裏呢。”
沒想到這老頭卸任都統之後,還挺會享受生活。方才在湖堤上時,確實看到湖中畫舫裏有人飲酒作樂,沒想到就是鄭畋。
這時鄭紹餘補充了一句:“說也奇怪,祖父搬到這裏也有些時日了,從來沒有去湖上泛舟消遣,不知為何今日有此雅興。”
他又轉頭問侍立一旁的鄭賢:“你可知道老相公和誰一起泛舟?”
鄭賢壓低聲音說:“嗣虢王李約。”
聲音雖然不高,張尋卻聽得清楚。他頓時覺得奇怪,這鄭畋身為宰相,竟敢私會唐朝宗室,也不怕惹人閑話嗎?
這時飯也吃完了。鄭紹餘見張尋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遂約他一起泛舟。他神秘的一笑,說道:“咱們去湖上製造一場偶遇,興許祖父就趁機把你見了。”
張尋點頭,他也正有此意。
此時天已經黑透了,二人租了畫舫,又在船上置下了一桌酒菜。就在暮色之中遊起了摩訶池。鄭紹餘一邊吃酒,一邊高談闊論。說起這摩訶池的典故,他滔滔不絕。
“三百年前,大隋的蜀王楊秀,鎮守成都時,取土築城。因土取得太多,竟然挖出了一座湖來,就是這座摩訶池。摩訶,取自梵語。傳說當時有一位西域高僧途經此地,見到這座池子,說了一句‘摩訶宮毗羅’,意思是‘此池廣大有龍’,故而得名。”
如果說皇室都是龍種,那此時這摩訶池上,還真有一條龍。張尋一邊跟鄭紹餘攀談,一邊用眼睛瞄著艙外。在鄭賢的指揮下,船工故意將畫舫貼近了另一艘更大的遊船。正是鄭畋他們乘坐的船。
“嘿!前方的船注意避讓!”
“沒法子!舵被卡住了!快快減速!”
兩邊的船工大呼小叫,手忙腳亂。終於驚動了大船上的人。鄭畋在人攙扶下出艙看時,正看到了小船上“指揮”避讓的鄭紹餘。
“垂芳!你在幹什麼!”
“祖父?原來是您的船!我在會友啊!”
在兩方船工的共同努力下,兩船終於沒有發生碰撞,但小船由於慣性,還是緊緊貼靠在了大船舷上。為防止小船傾覆,鄭畋叫人放下軟梯,將鄭紹餘、張尋等人全都請上了大船。接舷作戰圓滿成功。
鄭畋沒想到孫子的朋友他竟然也認識。但還是張尋搶先說話:“晚輩楊守宗,拜見鄭相公!”
鄭畋一聽,才恍然大悟,原來孫兒口中的救命恩人楊守宗,竟然就是當初他在周至見過的鄧州刺史張尋。鄭畋竟然斂起了笑容。
“張尋,你何時改的名字啊?”
張尋頓時有些尷尬,說道:“入蜀之前剛剛改的。”
“守宗,這個名字改的好啊!但是你可一定要記住,究竟要守得是哪一門宗!”
這是話裏有話啊。看來鄭畋很反感宦官認假子。這雖然在晚唐已是蔚然成風,但仍為很多士人所抨擊。他這是在拿話敲打張尋,讓他記住自己是大唐的官吏,而非楊複光的私屬。
張尋心裏暗自叫苦。怎麼老是在這些細節上出問題呢?一句“禍事”惹毛了田令孜,一個假子的身份又讓鄭畋感到了不快。本該事先想到這些。唉!自己做事還是有欠周詳啊!一見麵就惹老頭子不高興,他還能幫自己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