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不想將計劃過早的透露給屬下。但無奈裴仁護犢心切。
“說實話,奉天我本不想救。但宋文通如此執著,所以我想給他們最後一次機會。讓耶律蘇察去,不是想讓他打敗三萬齊軍。這是不可能的。他隻是以援軍的身份,去喚醒奉天軍的最後一點鬥誌。他們需要的是自救。他們需要證明自己,還有資格繼續吃大唐的軍糧。”
“可是,萬一他們真的爛泥扶不上牆,耶律不就要搭上性命了嗎?”
“嗬嗬。”張尋忽然苦笑了一聲。“裴將軍,在你眼裏,我是否顯得有一點……為達目的就不顧手下死活?就像當初你和趙東陽在淅川時那樣?”
裴仁聽張尋舊事重提,心裏一驚,趕忙賠罪道:“屬下絕無此意!”
“好了,好了,你即使這麼想,我也不會怪你。因為我的確犯過這樣的錯誤。但是,我保證那樣的事情再也不會發生了。走,跟我去見一個人。”
裴仁跟張尋穿營走巷,來到一處營地。雖然營中往來忙碌的人員不少,但卻一個個無精打采,毫無生氣。而且,營中見不到任何兵器。
原來,這裏是集中關押齊軍降兵的地方。刺史帶我來這裏見誰呢?裴仁心中疑惑。
在侍衛的保護下,他們進了一個營帳。裴仁抬眼一看,最先看到的是首席軍醫孫有才。
“將軍,馮都頭的傷已經好得差不多了。”軍醫說道。
孫有才正在為一人換藥,這人裴仁也認得,正是憑一己之力毀掉一座猛火油櫃的齊軍都頭馮憑。
馮憑見到張尋等人,趕忙起身施禮。看動作,背上的刀傷確實沒有什麼大礙了。
“馮都頭不必多禮。這裏可還住得慣?”
馮憑不知該如何回答。說住得慣吧?誰會願意住在戰俘營裏呢?說住不慣吧?難不成自己思歸齊營?
張尋看出了馮憑的糾結,笑道:“想什麼就說什麼!好男兒無論戰場上還是戰場下,都應該直來直去!”
馮憑也笑了,撓撓頭道:“住不慣,憋得難受,早就想出去操練操練。”
“好!現在就有一個機會!”張尋轉身又對裴仁說:“點齊你的馬軍,今夜出發,目標興平!”
裴仁眼前一亮:“將軍可是要使‘圍魏救趙’之計?”
“正是!如果奉天的齊軍得知自己後路被斷,看他們還有沒有心情繼續圍城!”
“末將這就去集合人馬!”裴仁三兩步就出了營帳,他知道,耶律蘇察這回應該不會有什麼危險了。
已是十二月底,唐朝的冬天雖然較現在要暖和些,關中大地此時也已經凍實了。一隊騎兵呼嘯而過,馬蹄踏地,好似磐石踏鐵,聲音在靜夜中傳出很遠。
這隊騎兵並不是鄧州馬軍。看衣裝,俱是頭係紅綾的齊軍裝扮。領頭一將,卻是馮憑。
從鬼門關回魂的那一刻,馮憑就知道,自己要換東家了。唐軍沒有讓他死,一定是想招降他。那他為什麼不投降呢?自己背井離鄉,舍棄親人,四處流浪,難道是為了向誰效死的嗎?當然不是。他是為了活下去。
馮憑雖然毫無心理負擔的投降了。但這並不等於,他可以毫無心理負擔的反戈昔日同袍。當他接到偷襲興平的命令時,多少還有些猶豫。最後他以“報恩”為由,說服了自己。畢竟,張尋對他有救命之恩。
馮憑手下五十多個騎兵,是清一色的降兵。此刻,這些人的想法或許都跟馮憑差不多。
離興平還有四五裏路,他們迎麵碰上一股巡哨的齊軍。馮憑主動下馬,自報家門。
武功一役已經結束兩天了。這兩天裏,陸續有些散兵遊勇逃回興平。見到馮憑這支殘軍,哨兵已經習慣了,並未起疑。連兵器都未曾收繳,就將馮憑等人引入了興平。
馮憑發現,興平的情況和他當初離開時一樣,兵力依然十分空虛。要不是這幾天陸續收攏了近千潰兵,恐怕連三千守軍都湊不齊。
按照事先的約定,三更的梆子聲剛一敲響,馮憑等人就溜出了營房。他們悄悄摸到城門樓子上,將幾個正在打瞌睡的門卒悄無聲息的幹掉。然後緩緩打開了城門。
事情到這,他們的任務就算完成一半了。隻要在城頭燃起三支火把,就算齊活。
但是,當手下將第二根火把插在城頭上的時候,馮憑忽然喊道:“快把火把熄滅!情況不對!”
原來,本該見到信號才會殺出的唐軍,竟然沒等他們點齊火把,就殺了過來。從城外綿延無盡的火把上看,也不可能隻有一千騎兵。種種跡象都表明,城外忽然出現的,不是唐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