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我睡覺一向沉得很。”
“很好。”裴仲點了點頭,又補了句:“心真大。”
宋文通也不知道這是誇他還是損他。此時他更關心外麵戰事的情況。
“城中守軍出來劫營了?能贏嗎?”
“哼。”裴仲隻哼了一聲,沒再理宋文通。他發現遠處隱隱約約出現了一隊騎兵,前進的速度很快,但卻沒有舉火把。
他隻做了一個手勢,三百手下就跟他出了樹林。博野軍並未跟他一起行動。
鄧州軍一般每都配有五根絆馬索,十斤鐵蒺藜,都是對付騎兵之用。裴仲他們這兩天被追成了兔子,鐵蒺藜早就撒光了,隻剩下十五根絆馬索。每隔十步一根,裴仲將其全都埋伏在了道路兩側。
不一會,那支騎兵就到了近前。原來隻有百餘騎。
頭馬越過了第一根絆馬索,裴仲卻並不著急。一直等到頭馬已經快到最後一根絆馬索跟前,裴仲大喝一聲:“起!”道路兩旁埋伏的唐軍同時扯起繩索,十五根浸過油脂的粗麻繩就像十五道跨欄,憑空出現在了路上!
“噅兒——!”同一時間就有六七十匹戰馬被絆倒。馬背上的騎手因慣性紛紛摔了出去。伏兵一擁而上,還沒等那些騎手爬起來,就到了跟前。稍做抵抗的,就被亂槍捅死。大多數騎手見到這個情況,都選擇了投降。
這時還有二十餘騎因是隊尾,沒被絆倒。他們見前路已被遍地人馬堵塞。遂掉頭又往回跑。裴仲不想走脫任何敵人。他牽起離自己最近的一匹戰馬,翻身躍上馬背,就朝逃敵追去。但跑出沒多遠,就看到敵人紛紛落馬。他回頭一看,原來是博野軍放的弩。
戰鬥幾乎是剛一開始,就結束了。刨除傷殘死馬,裴仲一共繳獲了五十餘匹戰馬。還抓了七十多個俘虜。宋文通極為眼饞的望著鄧州軍的繳獲,裴仲騎在高頭大馬上路過他的身邊,又是“哼”了一聲。
“喂!你們哪裏去?”
裴仲馬鞭一抬,遙指前方:“回武功。”說罷頭也不回的走了,三百鄧州軍緊隨其後。
宋文通因糾結要不要參戰,站在原地沒有動。這時一個鄧州軍小校路過他的身邊,好心提醒道:“戰事想是就要結束了。恩公何不在武功城中歇息一日再走?”
果然像這個小校說的,武功方向的喊殺聲已經漸漸平息了。隱隱傳來的,似乎都是歡呼和笑聲。宋文通有些難以置信,白日裏親眼所見的數裏聯營,上萬齊軍,竟然一夜之間就被消滅了?
武功一役,隻打了四天,兩萬齊軍就被消滅殆盡。事後清點戰果,除大約三千人不知去向外,一萬七千齊軍或死或降,隻有少數人漏網。賊首黃揆也被活捉,抓住他的,正是鄧州軍右營指揮使裴仲。
這是一次值得大書特書的勝利。自今年六月以來,唐軍已經有半年沒有打過勝仗。楊複光第一時間向西川發去了捷報。他著重為張尋、裴仲、契必阿大等人表了功,但也不忘將自己親自指揮的“最後一役”好好渲染一番。在他幾個幕僚的筆下,他的忠武軍簡直就像是天將下凡,一出現就將上萬齊軍驚得魂不附體,跪地投降了。
對於捷報如何寫,張尋當然無權過問。他也懶得操那份心。跟楊複光想著如何表功不同,他更關注己方的戰損。最後的夜襲,唐軍損失很小。主要的減員都發生在守城的前兩天。四千守軍死傷超過了三成。其中以契必阿大的忠武二軍和裴仲的右營損失最為慘重。張尋已經開始考慮從鄧州補充兵源過來。
第五天的下午,契必阿大終於醒了。他算是從鬼門關走了一遭。張尋第一時間前來探望,安慰他好好養病,不要擔心軍務。並告訴他關珍正在代他行使職權。契必阿大點頭表示知道了。
探望完契必阿大,張尋就被楊複光叫了過去。他發現楊複光的身邊站著一個年輕的武將,年紀約與自己相仿。
“這位是奉天來的校尉宋文通,來向我軍求援的。”楊複光介紹道。
張尋一聽是“宋文通”,頓時來了精神。這個人可不是等閑之輩。日後,他將以“李茂貞”之名為世人所熟知。十幾年後,李茂貞幾乎統一了關西和隴右,被唐昭宗封為“岐王”。唐昭宗先是讓他逼得連殺了三個宰相,後又被他趕出長安。一代梟雄李克用曾歎曰:“唐不誅茂貞,憂未已也!”
這可是一個縱橫晚唐三十餘年,能夠與朱溫、李克用等人掰手腕的角色!如今,他竟然隻是一個跟自己同齡的小小校尉。張尋瞥了他一眼,並未說話。
宋文通卻主動說道:“奉天危急,懇請楊公、張使君發兵搭救!”
張尋愛理不理的說了一句:“不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