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巢終於對北線的戰事失去了耐心。還有兩天就要中秋,黃巢卻將大齊政權的二號人物,四相之首的尚讓,派到了北線戰場。協助尚讓的,是大齊尚書左仆射兼觀軍容使孟楷。這兩個大人物一到,原本是北線總指揮的朱溫,立馬變成了第三把手。隻能扮演給尚讓打下手的角色了。
中和元年中秋,12000生力軍抵達戰場。長安北線的戰場態勢立即逆轉。齊軍總兵力達到了17000人。而三支唐軍加在一起,也不過14000人。
依照尚讓的部署,他將親率7000主力,正麵攻擊高陵城的黨項軍。孟楷率領5000人位於左翼,牽製王處存的易定軍。朱溫的任務,就是盡量拖住駐守在東渭橋的鄜延軍,阻止這支唐軍與高陵的主力彙合。朱溫領命之後,極不情願的拔營啟程,向東渭橋北的鄜延軍背後穿插過去。
朱溫之所以不情願,是因為這明顯是一個充當“誘餌”的任務。尚讓的部署雖然是主力居中,孟楷和朱溫分居左右。但左路和中路其實都是做做樣子的“佯攻”,唯有朱溫所在的右路,才是真打。
這是尚讓的一招“陽謀”。直插鄜延軍身後,將迫使唐軍做出選擇。
鄜延軍如果選擇堅守東渭橋,就將陷入朱溫和尚讓的包圍之中。外又有孟楷“打援”,高陵的唐軍救與不救,都是兩難。
而鄜延軍如果選擇向北撤退與高陵唐軍彙合,就要放棄耗費大量人力物力打造的沿河防線。臨陣移師又是兵家大忌,轉移之中很難不露出破綻。
若鄜延軍不動,高陵唐軍出兵攻擊朱溫,就更是中了尚讓的下懷。但尚讓分析這種可能性極小,唐軍不可能放棄堅城的地利,與人數占優的齊軍野戰。
也就是說,隻要朱溫順利插到鄜延軍身後,那麼無論唐軍出什麼招,都已經落了下風。被稱為“大齊第一智將”的尚讓,出手果然不凡。
然而朱溫卻不這麼看。他置於“暴風眼”的中心,稍有不慎,就可能麵臨鄜延軍和黨項軍的兩麵夾擊。依照他對拓跋思恭的了解,這個黨項蠻真的很有可能選擇主動棄了高陵,來尋他決戰。最後即便尚讓的計劃奏效,取得了勝利,朱溫本部也要打殘了。
所以無論多好的計劃,都要讓對的人去執行。
朱溫思前想後,找到了他心目中的合適人選。在他磨蹭了一天,給全軍過了一個酣暢的中秋節之後,將打先鋒的任務,交給了左營指揮使趙東陽。
普通唐朝人家如何過中秋,趙東陽沒有機會了解。不過他在軍中,還是多少體驗到了一絲節日氛圍。中秋當晚,每個士兵在額定的幹糧之外,都得到小餅一張,燒酒二兩。
趙東陽作為軍官,在餅、酒之外,又額外獲得熏兔一隻。他當然不會獨享,邀請自己的兩個副將,裴繼祖和郭言跟他一起吃晚飯。
郭言是個年輕的騎將,大概隻有二十出頭。他說自己祖籍太原,但家早就搬到了鄧州新野,從軍之前,一直在新野的鄉下種地。
聽到“鄧州”二字,趙東陽和裴繼祖不禁對視了一眼,眼神中都流露出一種複雜的神情。郭言也是伶俐人,知道其中一定有緣故,故而發問。趙東陽答道:“我與老裴都是鄧州向城人。”
郭言一聽非常高興。沒想到還是同鄉,雖然不是一個縣的,但也感覺比別人親近。他又道:“趙將軍一定離家很久了吧,已經聽不出多少鄉音了。”
趙東陽覺得好笑,心說我這點口音,還是穿越之後被拐帶的呢。但他不想解釋太多,於是順著郭言的話扯了個謊:“離開鄧州快有十年了。郭言,你又是何時離鄉的?怎麼投的義軍?”
郭言笑著說:“我離家兩三年了吧。還是黃王,額不對,皇上初次過鄧州的時候,從的義軍。當時我正在田裏幹活,婆娘給我送的飯還放在田埂上沒吃呢,我就被過路的義軍抓走了。之後就再也沒回去過。唉,俺婆娘做的蒸餅最好吃了,可惜了,那兩張蒸餅現在可能還在田埂上放著呢。”
“哈哈,別胡扯,都兩年了,你那蒸餅早就讓野狗吃了。”裴繼祖笑著說。
郭言也笑了,但笑得很苦澀。趙東陽拿出自己那張“月餅”,掰開兩半,給裴繼祖和郭言一人一半,說:“你們吃吧,我從小就不愛吃月餅。”
“月餅?”裴繼祖和郭言同時發問。
趙東陽這才想到,這個時候,好像還沒有月餅這個說法呢。
“額,中秋佳節,賞月吃餅。這餅,我喜歡叫它月餅,覺得頗有雅趣。”
“月餅……月餅……”郭言反複念叨著:“這名字真好聽啊!”
這頓中秋飯還沒吃完,趙東陽就接到了朱溫的命令,要他即刻啟程,目標直指鄜延軍身後的榆楚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