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師古本想安靜的做一支伏兵,等待唐軍追兵自投羅網。沒想到前方沒有發現敵情,身後卻喊殺聲四起。原來趙東陽與朱溫交戰的地方,離窄曲崗不足一裏。龐師古立即決定下山援助朱溫。
趙東陽由“包圍者”,忽然間就變成了“被圍者”。戰情就是這麼瞬息萬變。
他迅速做出判斷,自己唯一的生路,就是與王澠等人彙合。否則他們將被各個擊破。
龐師古的五百騎兵還沒趕到戰場,趙東陽就向齊軍主力部隊殺了過去。這一次,齊軍很多人都學乖了。遠遠望見兩尊“殺神”再次殺了回來,紛紛避讓,隱約間竟然在狹窄擁擠的山路中間,閃開了一條縫隙。
趙東陽也不戀戰,就循著這條縫隙,一路從齊軍之中殺入殺出,成功與王澠彙合。
這時他才發現,這邊作戰的竟然隻有王澠一百人。“裴仁呢?”
王澠搖了搖頭。趙東陽啐了一口,說:“撤!”
身後是緊追不舍的齊軍,身前是敵軍控製下的淅川。絕境之中,趙東陽沒有別的辦法,隻能向著淅川方向奔逃。
朱溫終於搞清楚了這股唐軍到底有多少人。他快氣瘋了。“奇恥大辱!讓區區兩百人在我軍中殺進殺出,還殺了兩遍!你們都是木頭樁子嗎!”
被朱溫罵得狗血噴頭的齊軍將士們,個個憋了一口氣,發誓要找回場子,一定要把這股唐軍逮住!於是近兩千騎兵,掀起滾滾煙塵,窮追不舍。
這時齊軍的一個優勢竟然顯現了出來,就是馬力強勁。原來剛才的戰鬥,大部分齊軍戰馬都沒有跑起來,基本沒有消耗多少力氣。反倒是唐軍,經過反複幾次衝殺,戰馬大多已經到了極限。漸漸的,趙東陽被追上了。
當敵人距離隻有不足百步的時候,趙東陽知道,跑不掉了。既然跑不掉,就不能再跑。一味奔逃,將後背留給敵人,隻能成為對方的活靶子。
他忽然勒住戰馬,向四下望了一望,將馬鞭朝路邊一座小丘一指,高聲說道:“兒郎們!隨我上山!”
一百七十餘唐軍,被兩千齊軍困於一座小丘之上。
趙東陽站在高處,望著四周密密麻麻的齊軍,感慨道:“隻差一點就贏了……”
他問王澠:“裴仁從頭到尾都沒出現嗎?”
王澠憤憤的說:“這個懦夫,定是怕死逃了。如我今日僥幸不死,定將那個膽小鬼碎屍萬段!”
趙東陽無奈的笑了笑:“何必呢。也許……也許他才是對的。”
“戰場上沒有對錯,隻有服從命令!”王洛歡說。
“說得好!”趙東陽狠狠的按了按王澠的肩膀:“王都頭,我交給你一個任務。”
山丘上地勢崎嶇,騎兵無法作戰。此時唐軍已經全部下馬,持弓持槍準備步戰。那一百多匹戰馬,就被集中在山頂一處小小的草甸子上吃草。
趙東陽指著那些戰馬說:“你可知道,這些馬都是你姐夫的寶貝疙瘩。”
“我姐夫?”王澠竟然一時沒反應過來。
“恩,就是張尋嘛。”
王澠撇了撇嘴,點了點頭。趙東陽接著說:“人是跑不了了。但這些馬,如果沒了背上的騎手,是能跑掉的。你的任務就是,帶著這些馬突圍。隻要馬還在,我們的騎兵就能重建。我相信你一定能夠完成任務。”
“可是,沒了馬,你們不就死定了?”
“生死由命,不必多言。”
“不行!我拒絕執行這個任務!”
距離唐軍被圍的土山大約兩裏外,一處密林中,裴仁正在糾結。
因為覺得完全沒有取勝的可能,他沒有配合王澠作戰。接下來事情發展的方向,似乎證明他才是對的。
然而,他卻全然沒有得意的心思。反而感到萬分痛苦。
“要再一次眼睜睜看著同袍戰死嗎?繼河東節度使崔季康之後,又一個上司要死在自己眼前了嗎?而自己卻可以毫發無損,隻是在一旁冷眼旁觀?”裴仁在接受自己良心的拷問:“裴仁啊裴仁,如果這一次你仍然選擇臨陣脫逃,恐怕,你就要當一輩子的逃兵了……”
“我不要再做逃兵!”他不知道哪兒來的一股勇氣,也許是想起了身為同袍的三弟裴禮。身為大哥,怎能用逃跑來給弟弟做榜樣?也許是想起了七妹悄悄透露給他的小秘密,為了不辜負七妹,一定要在這隻軍隊裏混出個樣子來!絕對不能重蹈覆轍了!
裴仁終於下定決心,他迎著騎三都全體將士殷切的眼神,大喝一聲:“上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