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881年,唐中和元年。伏牛山初春的黎明依然料峭。
“月落烏啼霜滿天,江楓漁火對愁眠。”
明月,烏啼,清霜,張尋觸景生情,吟出兩句後世的口水詩,自覺應景。
張尋看過不少穿越網文,抄襲古人詩詞刷聲望博人氣的事見得多了,可惜輪到自己,腦子裏大把的詩文都沒了用。在晚唐五代舞文弄墨,純是吃飽了撐的,晚唐皇帝殺宰相跟殺小雞子似的,一批批的殺。朱溫更是一口氣殺了30多個朝中大員,史稱“白馬驛之禍”。在一個武人當道的年代,張尋這個後世高級秀才,怕是難混。
“姑蘇城外寒山寺,夜半鍾聲到客船。”
張尋回頭一看,對出後兩句的竟是裴氏。裴氏建議張尋一行跟她去裴家寨,雖然老漢韓三出言勸阻,張尋還是決定前去。依韓三的說法,裴氏的父親就是當地頭號地主惡霸,近幾年兵亂,更是墮落成了大奴隸主,被裴家寨的家丁抓到的貧苦百姓,徹底失去人身自由,被鎖在裴家寨奴役,吃不到一頓飽飯。韓三的很多鄉裏據說都被關押在裴家寨。
“不就一地主老財嘛,老子根正苗紅能怕他?”李暮對韓三的勸阻很是不屑,張尋也覺得地方士紳難免被百姓妖魔化,再說他們以裴氏救命恩人的身份來到裴家寨,如何也不會和被抓的百姓一樣待遇。對三個無依無靠的穿越者來說,暫時投奔一個結寨自保的土豪劣紳,不失為權宜之計。
“裴夫人也知道張繼的詩?他現在很出名嗎?”
“恩公還是叫奴家七娘吧。七娘待字閨中時,在家父書房見過張員外的集子。”
“七娘也別叫我恩公,叫我張尋就行。”大詩人張繼此時已經死了一百多年了,張尋突然冒出整蠱心理,決定扯個謊:“張繼乃小生七世祖。”
“當真?世間竟有如此巧的事?請表哥受七妹一拜!”裴七娘此話一出驚得張尋一身冷汗,世間真有這麼巧的事?隨便扯個謊竟然撞上親戚!
原來裴七娘的母親也姓張,正是大唐詩人張繼的後人。張繼是襄州人,襄州張氏百年來一直是當地望族。裴七娘的母親正是在“裴老財”坐縣令的時候嫁到了相鄰的鄧州向城縣。
張尋悔得想自扇耳光,以後可不能滿嘴跑火車,不然分分鍾被戳穿。謊話還得謊話圓,張尋於是說自己打太爺那輩就搬離了老家襄州,最近避亂又想遷回,中途迷路至此。裴七娘見張尋是個遠支,也就不再詳細打聽親屬,隻是表哥長表哥短,叫得張尋煩躁。於是兩人又詳細論了齒序,發現果然張尋還長上3歲。張尋心想這唐朝女人老得還真快,“七妹”怎麼看也不像才22歲的少女。
走了半日山路,所幸沒再遇到賊兵,終於到了裴家寨。
但見大山之中,倚山臨水一座石頭寨子,規模不大,從山腳延伸至山腰,依山勢層層疊疊約有四五百間房屋。北麵靠山,東西南三麵圍有一丈多高的石牆,南麵牆外又有河流過,寬逾十米,人不能涉水而過,隻能通過一座吊橋進寨。果然一個易守難攻亂世中自保的好去處!
吊橋這邊建有箭樓,一行人離著還有一百多米遠,一支響箭射來,正落在張尋腳下。這相當於問話,警告生人勿近。裴氏趕忙上前交涉,守吊橋的莊丁顯然認得七小姐,便把一群人接入寨中。
寨子裏的路麵由石板鋪成,蜿蜒盤桓,隔不多遠便設有一處路卡,防守十分嚴密。
李暮笑問七娘:“你阿爺當真隻做過縣令?沒做過山大王?”
七娘臉色有些難看:“亂世中若不小心經營,可有命像李郎一般說笑?”
李暮撇撇嘴,七娘說:“眾位先在寨中歇息,我去與阿爺通稟一聲。”說完轉身隨一個管家似的人物朝寨子深處去了,張尋等人則被幾個莊丁引入別處。
張尋、李暮、趙東陽三人一個房間等待。張尋有心開個小會,交流交流穿越感想,怎奈實在疲倦,又估摸著過不了多一會裴寨主就會接見,還是抓緊時間休息一會。於是三人倒頭便睡。
張尋一覺睡到天光大亮,起身一看,自己哪裏還在什麼山寨中,分明是躺在去往南陽的火車臥鋪車廂裏。望著窗外的景色飛馳,張尋突然恍惚,難道穿越大唐不過是南柯一夢?
忽然過道裏傳來乘務員檢票的聲音,張尋下意識的掏車票,一摸口袋,壞了!錢包不見了!張尋急忙四處張望,發現一個身影十分眼熟,大概二十來歲,麵色黝黑,左額有刺字,那人手裏正拿著張尋的錢包!
張尋起身要追,卻被驗票的乘務員死死抓住,無論張尋如何掙紮都不能動彈分毫。急得張尋大喊:“抓小偷!”
“都頭!是我啊!”
張尋一個激靈從床上坐起,發現自己正抓著黑齒的衣襟死死不放。原來自己還在裴家寨中。“都頭,我來叫你們醒醒的,真沒偷東西呀!”黑齒委屈著。
張尋這才有些清醒,抬頭看見李暮和趙東陽也正躺在床上看自己,想是也才被自己喊醒,他們的確還在大唐。回想剛才的夢境,張尋心中唏噓,真是不知莊生夢蝶,還是蝶夢莊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