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節 美術館館長駱冰煜被殺(1 / 3)

剛剛下過一場雪,美術館清灰色性冷淡風的建築點撒了雪白輕柔的線條,同時呈現出超現實主義的視覺和中國水墨畫的意境,這是大自然不經意中的跨地域重構——駱冰煜這樣想著,嘴角掛著一抹笑意。自己死後會不會去到另外的場域,和現在的自己重構在一起,成為另外一個人——也許一切就這樣消亡了。可是眼下,必須集中精力把該做的做完,但是該如何留下應該留下的訊息而不被他們發現?相對於自己身體上的痛楚,這個難題顯然更加令他痛苦一些。

臨近春節,雖然是夜半時分,街道上仍然可以看見不少的車輛魚貫穿行,車燈和美術館黃暈的燈光呼應成景。有施工隊伍正在工作,他們正在為即將舉辦的“春之元”中國畫展做準備工作。這個展覽明天就要開展,工人們正在為展覽做最後的準備。尤其是那幅最重要的國寶級古畫——《八十七神仙卷》。這個展覽也是這幅古畫十幾年來第一次以完整姿態麵對現代人的目光。

深夜,美術館的燈依次關閉,工作人員陸續離開。美術館像一隻巨獸陷入黑暗和沉靜當中,對那些離開的工作人員來說,一天正在結束,但是對另外一些人,這個沉靜時刻其實是正片開始前的黑屏時間。

血滴在美術館灰色的地麵上逐漸形成一條血線,血線又變成好幾條,美術館館長駱冰煜教授捂著胸口,跌跌撞撞的前往最大的展廳——展著《八十七神仙卷》的那個展廳。那個全身墨黑的人像鬼魅一樣悄無聲息的跟著這個即將離世的老人,悠悠的說:“你守護的,交給我們也是一樣。現在覺醒,還來得及救你的命。”

駱冰煜教授終於到那幅著名十幾米的卷軸麵前。這個時候,疼痛已經使瘦削的駱冰煜直不起身,隻能匍匐在這幅卷軸腳下,不斷抽搐。而那幅卷軸,在月光下俯視著這個滿腹經綸的老人,愛莫能助。環保的理念使美術館頂層設計了一個巨大的天窗,白天時候僅僅通過自然光線既可以完成展覽。這一天,這個出於愛護環境的設計給月光一個舞台,用銀白的色調給血腥的劇目做背景,駱冰煜看到這樣的場景產生了自己的解決方案——20分鍾之內完成的方案。

幽靈一樣的黑衣人悄無聲息的在展櫃旁,看著玻璃展櫃中狹長的卷軸。

卷軸用白描的手法描畫出88位神仙,講述的是這些神仙在紀念一個神聖和美好的信念。

一道清冷的月光從側麵的窗戶斜射進展廳,在卷軸上形成一道灰白的光線。光線掠過之處,各路神仙或目光威嚴莊重,或表情慈愛教責,衣飾在月光下幾欲漂浮。黑衣人不禁打了個冷顫。駱冰煜用難以想象的沉靜口吻說了以下幾句詩:“鳳凰鳴矣,於彼高崗。梧桐生矣,於彼朝陽”黑衣人不明白。駱冰煜抬起滿是汗滴的頭,看了黑衣人一眼:“貴州,青岩鎮。跟著這句詩找到廟牆。牆角下”。黑衣人冷笑一聲,在現實的生命麵前,任何的信念似乎都是俘虜。

黑衣人:“那副畫在哪裏?作為線索的那副畫。”

駱冰煜用手指了一下《八十七神仙卷》對麵牆上的一幅清畫——清人模仿宋畫《山樂》。畫麵中層疊融翠的山巒中,隱約露出一座小鎮,一條山路從畫麵的下方深入山裏,路上,5個老漢形態各異,在山路上一邊唱歌一邊舞蹈。最奇妙的是,五個老漢僅僅隻有2—3厘米大小,卻畫得惟妙惟肖。

黑衣人用手機拍下這幅畫的全貌,並且重點拍下幾個老漢和隱匿在山巒中的小鎮。留下一聲“保重”消失在美術館的黑暗裏。

駱冰煜也露出一絲笑容,他知道,自己被傷及的是肺。大約20分鍾後,自己就會因為窒息和失血過多而死亡,如果要觸動最近的警報裝置,按照現在自己的身體情況,將爬行五分鍾左右,觸動警報裝置之後十分鍾警察就會趕到——自己就會得救,但是線索也就沒有機會留下。駱冰煜心理很清楚,自己剛才的小伎倆隻會拖延他們的時間,對於和自己旗鼓相當的對手,如果此刻不留下線索,啟動預埋的保護措施,那麼自己和摯友們共同守護50年的秘密就會毀於一旦。更重要的是,這個秘密帶來的深淵將毀滅很多人。想到這,駱冰煜立即開始行動。用瘦削的身體,自己的血液和汗水開啟一個鄭重的計劃——這個計劃也同時放棄了自己生存的機會。在這幅珍貴的卷軸下麵駱冰煜忙碌起來,汗滴和血液不斷的滴到地上,為了不影響自己的工作,駱冰煜將自己的毛衣脫下來,不斷的擦汗和血。

天將亮未亮,美術館被警車閃爍的燈光包圍。

美術館副館長曾宣穿著一身幹練的黑西裝快速從隔離帶中穿過。這個美麗的女人此刻內心裏似乎埋著一隻悲傷的野獸,夜裏聽到的消息一直都不能使她平靜下來。她希望這僅僅是某個叛逆的學生的惡作劇,或者是某個戲劇的一個片段。她所受的教育讓她無法相信這樣一件事情會發生——那個認識超過20年,令人尊敬的的導師駱冰煜,居然以這樣匪夷所思的形式離開世界。曾宣無論如何不能接受,也不能理解!完整的了解到這個事件的全部,曾宣就斷定這是一個謀殺案,凶手無論是誰,曾宣立即對這個凶手產生厭惡感,抓住凶手的念頭不費勁的就從腦海中生長出來。此刻,曾宣是作為專家協助警方的調查的。

在那幅著名的《八十七神仙卷》的腳下,警方標示出死者曾經的姿勢的輪廓:那是一種起飛的樣子,左胳膊高高的揚起,右胳膊被壓在下麵,但是也艱難的朝後張揚著。左右胳膊形成一個銳角,像極了一對翅膀。教授的一條腿蜷曲著,另一條則向外伸展,和雙臂形成一個向上的動能。屍體的旁邊,用血跡寫著:其桐其椅,其實離離。曾宣看到的時刻,血跡已經變得黑暗,但是仍然可見行書的用筆——這絕對是駱冰煜教授的筆記——曾宣暗暗讚歎:即便是即將離開人世,駱冰煜教授的字仍然剛勁有力,橫細豎粗,中鋒行筆。尤其是橫筆和一般的書法不同,駱冰煜教授的橫筆很細,起筆先回鋒,形成一個方形的頭部,倔強而且鋒利的刺激著觀者的眼睛。曾宣此刻陷入巨大的憂傷和憤怒,找到凶手的念頭更加的強烈,凶手殺害的,是一個文化的寶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