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回 入其室人亡悲物在 信斯言死別冀生還(3 / 3)

玉甫雖呆臉端坐,意馬心猿,無時或定,雲甫豈不覺得?適外場報說:“菜來哉。”雲甫便令搬上樓來。浣芳梳的兩隻丫角,比麗娟正頭終究容易,趕著梳好,一同吃飯。

飯後,玉甫更不耽延,親喊轎班叫了馬車,伺於弄口。雲甫沒法,和玉甫、浣芳即時動身,一直駛往西南,相近徐家彙官道之旁,隻見一座絕大墳山,靠盡頭新打一擴,七八個匠人往來工作,流汗相屬。擴前疊著一堆磚瓦,鋪著一坑石灰,知道是了,相將下車。一個監工的相幫上前稟說:“陳老爺也來個哉,才來裏該首船浪。”

玉甫回頭望去,相隔一箭多路,遂請雲甫摯浣芳步至堤前。隻見一排停著三號無錫大船,首尾相接。最大一號載著靈樞暨一班和尚;陳小雲偕風水先生坐了一號;李秀姐率合家眷等坐了一號。

玉甫先送浣芳交與秀姐,才同雲甫往小雲坐的船上,拱手廝見,促膝閑談。談過半點多鍾,風水先生道:“是時候了。”小雲乃命桂福傳喚本地炮手,作速赴工;傳令小工頭點齊夫役,準備行事;傳語秀姐,教浣芳等換上孝衫。當下風水先生前行,小雲、雲甫、玉甫跟到墳頭。

不多時,炮聲大震,靈樞離船。和尚敲動法器,“叮叮當當”,當先接引;合家眷等且哭且走,簇擁於後。玉甫目見耳聞,心中有些作惡,兀自掙紮,卻不道天族地轉的一陣瞑眩,立刻眼前漆黑,腳底下站不定,仰翻身跌倒在地。嚇得小雲、雲甫攙的攙,叫的叫。秀姐慌張尤甚,顧不得靈樞,飛奔搶上,掐人中,許神願,亂做一堆。幸而玉甫漸漸蘇醒開目,眾人稍放些心。

風水先生指點側首一座洋房,說係外國酒館,可以勾留暫坐。秀姐、雲甫聽了,相與扶掖前往。維時(白高)(白高)秋陽,天氣無殊三伏。玉甫本為炎熱所致,既進洋房,脫下夾衫,已涼快許多;再吃點荷蘭水,自然清爽沒事。

玉甫見雲甫出立廊下,乘間要溜,秀姐如何敢放!玉甫央及道:“讓我去看看末哉!我無啥呀,耐放手囗。”秀姐沒口子勸道:“故末二少爺哉,剛剛好仔點,再要去,倪個幹己擔勿起。”雲甫隔壁聽明,大聲道:“耐阿是要嚇殺人,靜辦點罷!”

玉甫無奈歸座,焦躁異常,取腰間佩的一塊漢玉,將指甲用力刻劃,恨不得砸個粉碎。秀姐婉婉商略道:“我說二少爺,耐末坐來浪,我去看一埭。看俚哚做好仔,我教桂福來請耐,難末耐去看,阿是蠻好?”玉甫道:“價末快點去囗。”

秀姐請進雲甫軟款玉甫於洋房中,才去。玉甫由玻璃窗望到墳頭,咫尺之間,曆曆在目,登科稟主,事事舒齊,再不想到個浣芳圍繞墳旁,又哭又跳,不解其為甚緣故。

恰遇桂福來請,雲甫乃與玉甫離了外國酒館,重至墳頭。浣芳猶哭個不止,一見玉甫,連身撲上,隻喊說:“姐夫,勿好哉呀!”玉甫問:“啥勿好?”浣芳哭道:“耐看囗!阿姊撥俚哚關仔裏向去哉呀,難阿好出來嗄!”眾人聽著茫然,惟玉甫喻其癡意。浣芳複連連推振玉甫,並哭道:“姐夫去說囗,教俚哚開個門來浪囗!”玉甫無可撫慰,且以誑言掩飾。浣芳那裏肯罷?轉身撲到墳上,又起兩手,將廩的石灰拚命爬開。水作更禁不得,還是秀姐去拉,始拉下來。秀姐原把浣芳交與玉甫看管,且道:“事體總算完結哉,請耐二少爺先轉去,該搭有倪來裏。”

玉甫想:在此荒野亦屬無聊,即時跟從雲甫並坐馬車,浣芳擠在中間,駛歸四馬路西公和裏,一路尚被燒芳胡纏瞎鬧。及進覃麗娟家門口,隻聽得樓上有許多人聲音。雲甫問外場,知為尹癡鴛親送張秀英回家,連高亞白、姚文君成在。雲甫甚喜,領玉甫、浣芳上樓,先往覃麗娟房間略坐片刻,便往對過張秀英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