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回 集腋成裘良緣湊合 移花接木妙計安排(2 / 3)

不多時,那倪客人隨著阿德保接踵並至,坐在雙寶房間裏。周蘭出見,當麵說親。倪客人滿心欣慰,滿口應諾;既而一想,三百身價之外尚須二百婚費,一時如何措辦,倒又躊躇起來。雙寶恐事不濟,著急異常,背地去求雙珠設法。雙珠格外矜全,特地請了洪善卿、喬老四等幾戶熟客,告知此事,擬合一會幫貼雙寶。眾人好善樂施,無不願意。洪善卿複去告知朱淑人,也與一角,卻不令雙玉得知。

倏屆迎娶之期,倪客人倒也用了軍健樂人、提燈花轎,簇擁前來,娶了過去,也一樣的拜堂、告祖、合巹、坐床,待以正室之禮。

三朝歸寧,倪客人也來了,請出周蘭,雙雙拜見,口稱“嶽母”,磕下頭去。周蘭不好意思,趕緊買了一副靴帽相送,盛筵款待,至晚而回。

自雙寶出嫁以後,雙玉沒了對頭,自然安靜無事。周蘭欲勸雙玉接客,尚未明言。雙玉已揣測知之,心中定下一個計較,先去灶間煤爐旁邊,將剜空生梨內所養的促織幾盡數釋放,再令阿德保去買一壺燒酒,說要擦洗衣裳煙漬,然後令阿珠去請朱五少爺。

朱淑人聞得定親之事早經泄漏,這場噪鬧勢所必然,然又無可躲避,隻得皇皇然來;見了雙玉,抱慚負疚,無地自容。雙玉卻依然笑臉相迎,攜手納坐,顏色揚揚如平時。淑人猜不出其是何意見,嘿嘿相對,不則一聲。將近上燈時分,淑人告辭言歸。雙玉率衣拉過一邊,昵昵軟語,欲留一宿。淑人不忍故違其意,頷首從命。

須臾,叫局的絡繹上市,雙玉遂更衣出門,留下巧囡在房伏侍淑人便飯。等得雙玉回家,更有打茶會的,一起一起應接不暇。一直敲過十二點鍾,漸漸的車稀火燼,簾卷煙消。阿珠收拾停當,聲請淑人安置而去。

雙玉親自關了前後房門,並加上閂,轉身踅來,見淑人褪履上床。雙玉笑道:“慢點困囗,我有事體來裏。”淑人怪問雲何。雙玉近前與淑人並坐床沿。雙玉略略欠身,兩手都搭著淑人左右肩膀,教淑人把右手勾著雙玉脖項,把左手按著雙玉心窩,臉對臉問道:“倪七月裏來裏一笠園,也像故歇實概樣式,一淘坐來浪說個閑話,耐阿記得?”淑人心知說的係願為夫婦生死相同之誓,目瞪口呆,對答不出。雙玉定要問個明白。淑人沒法,胡亂說聲“記得”。雙玉笑道:“我說耐也匆該應忘記。我有一樣好物事,請耐吃仔罷。”說罷,抽身向衣櫥抽屜內取出兩隻茶杯,杯內滿滿盛著兩杯烏黑的汁漿。淑人驚問:“啥物事?”雙玉笑道:“一杯末耐吃,我也陪耐一杯。”淑人低頭一嗅,嗅著一股燒酒辣氣,慌問:“酒裏放個啥物事嗄?”雙玉手舉一杯,湊到淑人嘴邊,陪笑勸道:“耐吃囗。”淑人舌尖舐著一點,其苦非凡,料道是鴉片煙了,連忙用手推開。雙玉覺得淑人未必肯吃,趁勢捏鼻一灌,竟灌了大半杯。淑人望後一仰,倒在床上,滿嘴裏又苦又辣,拚命的朝上噴出,好像一陣紅雨,濕漉漉的灑遍衾衤周。淑人支撐起身,再要吐時,隻見雙玉舉起那一杯,張開一張小嘴,“咕嘟咽嘟”盡力下咽。淑人不及叫喊,奮身直上,奪下杯子,摜於地下,“豁琅”一聲,砸得粉碎。雙玉再要搶那淑人吃剩的一杯,也被淑人擄落跌破。淑人這才大聲叫喊起來。

樓下周蘭先前聽得碗響,尚不介意;追至淑人叫喊,有些疑惑,手持煙燈,上樓打探。淑人趕去拔下門閂,迎進周蘭。周蘭見淑人兩手一嘴及領衣袍袖之上,皆為鴉片煙沾懦塗抹,已是駭然;又見雙玉喘籲籲挺在皮椅上,滿臉都是鴉片煙,慌問:“啥事體囗?”淑人偏又呐呐然說不清楚,隻是跺腳幹急。

幸而那時雙珠、巧囡、阿珠都不曾睡,陸續進房,見此情形,十稔八九。雙珠先問:“阿曾吃嗄?”淑人隻把手緊指著雙玉。雙珠會意,喚個相幫速往仁濟醫館討取藥水。

巧囡舀上熱水,給淑人、雙玉洗臉漱口。淑人抹淨手麵,吐盡嘴裏餘煙。雙玉大怒,欻地起立,柳眉倒豎,星眼圓睜,咬牙切齒罵道:“耐個無良心、殺千刀個強盜坯!耐說一淘死,故歇耐倒勿肯死哉!我到仔閻羅王殿浪末,定歸要捉耐個殺坯!看耐逃走到陸裏去!”

周蘭還是發怔。雙珠叫聲“雙玉”,從中排解道:“五少爺是匆好,勿該應定個親。不過耐也年紀輕,勿懂事,客人個閑話才是瞎說。就算故歇五少爺勿曾走親,阿要討耐去做大老母?”雙玉不待說完,嚷道:“啥個大老母小老母!耐去問俚,啥人說個一淘死?”淑人拍腿哭道:“勿是我呀!阿哥替我定個親,一句閑話無撥我說(口宛)!”雙玉欻地撲到淑人麵前,又狠狠的戟指罵道:“耐隻死豬玀!曉得是耐阿哥替耐定個親!我問耐,為啥勿死?”嚇得淑人倒退不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