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回 軟廝纏有意捉訛頭 惡打岔無端嚐毒手(2 / 3)

賴公子自己興興頭頭,胡鬧半日,看看素蘭落落如故,肚中不免生了一股暗氣。及當差的請客銷差,有的說有事,有的不在家,沒有一位光顧的。賴公子怒其不辦事,一頓“王八蛋”,喝退當差的,重新氣憤憤地道:“俚哚才匆來末,倪自家吃!”

當下複亂紛紛寫了叫局票頭。賴公子連叫十幾個局,天色已晚,擺起雙台。素蘭生怕賴公子尋釁作惡,授意於金姐,令將所掛保險燈盡數點上,不獨眼睛幾乎耀花,且逼得頭腦烘烘發燒,額角珠珠出汗。賴公子倒極為稱心,鼓掌狂叫,加以流氓、狎客哄堂附和,其聲如雷。素蘭在席,隻等出局到來,便好抽身脫累。誰知賴公子且把出局靠後,偏生認定素蘭,一味的軟廝纏。素蘭這晚偏生沒得出局,竟無一些躲閃之處。

初時素蘭照例篩酒,賴公子就舉那杯子湊到素蘭嘴邊,命其代飲。素蘭轉麵避開。賴公子隨手把杯子撲的一碰,放於桌上。素蘭斜瞅一眼,手取杯子,笑向賴公子婉言道:“耐要教我吃酒末,該應敬我一杯。我敬耐個酒原拿撥我吃,阿是耐勿識敬。”也把杯子一碰,放於賴公子麵前。賴公子反笑了,先自飲訖,另篩一杯授與素蘭,素蘭一口呷幹。席間皆喝聲采。

賴公子豪興道飛,欲與對飲。素蘭顰蹙道:“少大人請罷,倪勿大會吃酒。”賴公子錯愕道:“耐再要欺瞞我!出名個好酒量,說勿會吃!”素蘭冷笑道:“少大人要纏煞哚!倪吃酒,學得來個呀。拿一雞缸杯酒一淘呷下去,停仔歇再挖俚出來,難末算會吃哉。出局去到仔台麵浪,客人看見倪吃酒一口一杯,才說是好酒量,陸裏曉得轉去原要吐脫仔末舒齊。”賴公子也冷笑道:“我勿相信!要末耐吃仔一雞缸杯,挖撥倪看。”素蘭故意岔開道:“挖啥嗄?耐少大人末,教人挖仔再要教人看。”

賴公子一路攀談,毫無戲謔;今聽斯言,快活得什麼似的,張開右臂,欲將素蘭攬之於懷。素蘭乖覺,假作發極,悄聲一喊,倉皇逃遁。隻見金姐隔簾點首兒,素蘭出房,問其緣故。原來是華鐵眉的家奴,名喚華忠,奉主命探聽賴公子如何行徑。素蘭述其梗概,並道:“耐轉去搭老爺說,一徑噪到仔故歇,總歸要扳倪個差頭。問老爺阿有啥法子。”

華忠未及答話,台麵上一片聲喚“先生”,素蘭隻得歸房。華忠屏息潛蹤,向內暗覷,但覺一陣陣熱氣從簾縫中衝出,席間科頭跣足,袒裼裸裎,不一而足。賴公子這邊被十幾個倌人團團圍坐,打成拷栳圈兒,其熱尤酷。賴公子喝令讓路,要素蘭上席豁拳。素蘭推說:“勿會豁。”賴公子拍案厲聲道:“豁拳末阿有啥勿會個嗄!”素蘭道:“勿曾學歇,陸裏會嗄?少大人要豁拳,明朝我就去學,學會仔再豁末哉。”賴公子(目真)目相向,獰惡可畏。幸而流氓、狎客為之排解道:“俚哚是先生,先生個規矩,單唱曲子,勿豁拳。教俚唱仔隻曲子罷。”素蘭無可推說,隻得和起琵琶來。

華忠認得這一班流氓狎客,都是些敗落戶紈褲子弟與那駐防吳淞口的兵船執事,恐為所見,查問起來難於對答,遂回身退出,自歸大馬路喬公館轉述於家主。華鐵眉尋思一回,沒甚法子,且置一邊。

次日飯後,卻有個相幫以名片相請。鐵眉又尋思一回,先命華忠再去探聽賴公子今日遊蹤所至之處,自己隨即乘轎往兆貴裏孫素蘭家等候覆命。

素蘭一見鐵眉,嗚嗚咽咽,大放悲聲,訴不盡的無限冤屈。鐵眉惟懇懇的寬譬慰勸而已。素蘭慮其再至,急欲商量。鐵眉浩然長歎,束手無策。素蘭道:“我想一笠園去住兩日,耐說阿好?”鐵眉大為不然,搖頭無語。素蘭問怎的搖頭,鐵眉道:‘(耐勿曉得有多花勿便吸。我末先勿好搭齊韻叟去說,癩頭黿同倪世交,撥俚曉得仔末,也好像難為情。”素蘭道:“姚文君來浪一笠園,就為仔癩頭黿,啥勿便嗄?”鐵眉理屈詞窮,依然無語。良久,素蘭鼻子裏哼了一聲,道:“我是曉得耐個人,隨便啥一點點事體,用著仔耐末,總歸勿答應。耐放心,我不過先告訴耐,齊大人搭我自家說末哉。癩頭黿曉得仔,也匆關耐事。”鐵眉拍手道:“故末蠻好。晚歇倪到老旗昌,耐要說末就說。”素蘭鼻子裏又哼了一聲,亦複無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