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想,讓我改變了過去對雉的一些看法。
側耳,還仿佛聽到她飛行的沙沙聲,水中雲影的腳步聲。仿佛還沒有走遠,她想返回身,把從前的一個影子撈上來。但水波已停止嬉笑,天空正越來越高深莫測背離而去……
終於抵達峽穀盡頭,它被一道高達一二百米的環形峭壁擋住。兩隻黃褐色的巨鷹從雲霧繚繞長藤垂掛的樹上飛起,利爪蹬落的樹葉盤旋落到我們麵前。一道泉流從峭壁頂端的壺口噴珠灑玉,在陽光的輝映下現出彩虹。緊貼峭壁是覆滿綠苔六七層樓高的三座鍾乳石的“虎葉掌”。為我們帶路的放羊小夥兒小劉說,左麵峭壁下就是當年裴家老爺子躲神兵(白蓮教)的地方,所以這裏稱“裴家峽”。拽藤攀樹從幾乎八十度的崖壁上過去,在高高峭壁上的凹槽外麵,借倒垂的鍾乳石為柱,壘砌有一道六七十米殘斷的石牆。經三道門,進入最後一間寬敞的“屋子”裏。當年,裴老爺帶著萬貫家財和無數珍寶、美婦,就在這裏戰戰兢兢地度過一些時日。但現在這歲月的“保險櫃”裏,除了草、藤、塵土和碎石塊,峽風撲麵,什麼也沒留下。
小劉三十大幾了,還沒有成家。唱起了山歌,他的歌聲回腸蕩氣,有些憂傷。
不知為什麼,我又想起那隻錦雞。這天夜裏,我又夢見了那隻錦雞,她幻化成許多我見過沒見過的麵孔:趙飛燕、楊貴妃、陳圓圓……
私奔者
從街上買回兩隻小鳥。
它們綠腹,翠尾,鉤嘴,黃條花背,甚是美麗乖巧。
我先指著漂亮雄壯的一隻,賣鳥人又捉了小一點兒的,為他配了對兒。雌鳥爭強好勝:雄鳥吃穀她也與他爭搶著吃;雄鳥飲水她就踩著他的背將嘴伸到水盒中。她還常常將脖頸蹭到他的嘴下,讓他為她梳理羽毛。他沉思,她閉眼依偎在他胸前,仿佛陷入幸福美好的回憶和對未來的憧憬……此鳥稱虎皮鸚鵡,又名長尾戀愛鳥。我曾養過一隻畫眉,一挨近就拚命撞籠,亂蹦亂跳地發脾氣。可是這對兒虎皮鸚鵡不同,添食續水不驚不乍,還依欄玩耍,一副老熟人見慣不驚的樣子。籠子小,雄鳥的長尾掃來掃去碰斷了。我關上門窗,打開籠門——他們遲疑著,站在籠門前片刻才跳到地上。開始隻能飛二三尺,接著幾次就飛到書架頂的紙箱和畫卷上……抓住從書架吊下的長藤,唧唧喳喳地大喊大叫,玩得很開心。展翅繞室互逐,像兩隻翩躚的大彩蝶。他們對門和窗戶玻璃幾乎不瞧一眼,那意思是讓我放心。我漸漸大膽起來,先是打開室門,接著又打開一扇窗。它們一生下來就關在籠子裏,根本不知籠外世界。
我坐在椅子上,窗外大江繞城甩尾東去,更遠處是蒼翠起伏的群山、三峽……它們大約滿足了,已經有了這麼大一間自由飛翔的屋子。知足者常樂,其實,人的活動半徑也是有限的,有的人一輩子也沒有離開過他們出生的小山村……
我的書房到處留下它們歡樂飛翔的影子。清晨黃昏,它們有時竊竊低語,哼兩句不成調的歌,還站在我的手指上啄食,落到我的肩頭接受我的撫摸……
有一天我同時打開兩扇窗去上班,回來時屋裏靜悄悄的。小鳥不見了。小鳥和我開個玩笑,藏在窗外?窗外屋瓦寂然,樹葉不動。開始幾天,我還在等:一進屋它們突然飛到我的麵前,給我個驚喜。可我漸漸失望了。我突然明白:一開始這就是個騙局,他們騙取我的信任,又偷走我的愛,摘了我的心,才雙雙逃走?
我的小鳥飛走了,三個星期了……
責任編輯/張小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