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聯合憲章(1 / 3)

下午3時20分了。還有40分鍾。

到下午4時整時,聯合憲章將在渥太華和華盛頓同時宣布。

眾議院裏的氣氛越來越緊張。今天早上,總理辦公室故意透出口風說,下午將“宣布一項有關國家前途的重要決定。”其他的細節一概沒有透露,但在國會山上,各種猜測和傳言在每時每刻增加。

在議會廳裏,一切都在照常進行,但一種期待的潛流正在增長。旁聽席早已坐滿,那些不幸的遲到者隻好擠在外麵的大廳裏,在外交官席上,有幾個國家的大使已經提前到場了。在旁邊的另一處樓座上,議員的妻子們也在魚貫入場,爭相挑選最好的座位。

在議會大廳外麵的走廊、休息室和記者室裏,人們在互相交談著。有關內閣分裂的傳聞被廣為散布,但據傑姆斯·豪登所知,這一分裂的原因還沒有被泄露。當他走進他在議會廳裏的座位上時,政府席上人們的談話聲靜了下來。

他坐了下來,四處打量了一下,然後打開他帶來的一個文件夾。此時正在發言的是一位很少受人注意的後座議員,豪登盡量不去聽他,而是再次看起美加兩國的聯合聲明和他以後要發表的講話。

這些天來,他一直利用各項工作的間隙撰寫和潤色他的這篇講話,終於在今天早上從蒙特利爾回來後完成了。他沒有睡多少覺,但興奮的心情和使命感在支持著他。

他今天要在議會裏發表的演說與他在過去幾天裏的講話不同,這篇講話完全是他自己寫的。除了為他的草稿打字的米莉·弗裏德曼以外,任何其他人都沒有看過它。他知道,他所寫的和想說的是他的心裏話。他在這裏要說的話將改變曆史的進程。對加拿大來說,它將暫時地降低自己作為一個國家的地位。麵對事實是一種勇敢,並且遠比過去那無數的盲目起義與暴動更勇敢。

但其他人也會認識到這一點嗎?

他知道有的人會,許多人仍會象以前那樣信任他,還有一些人需要說服和爭取,也有少數人會出於恐懼而讚同他。全國有很大一部分人在思想上已經美國化了。對他們來說,締結聯合憲章將是合乎邏輯的和適當的。

但是,將有反對者,將會出現激烈的爭論。這一鬥爭已經開始了。

今天一早,他分別召見了支持艾德裏安·內斯比森的那8名內閣成員。通過他循循善誘的說服和個人的影響力,他爭取過來了3個人,但剩下那5個卻頑固不化。他們將和內斯比森將軍一起辭職,作為一個獨立的小團體來反對聯合憲章。毫無疑問,一些議員將追隨他們,組成議會中的頑固派。

雖然這種情形並非完全出乎意料,但對豪登仍是一個沉重的打擊。如果政府的威信不是象近幾周中那樣下降的話,他對議會通過聯合憲章本來會更自信一些的。如果沒有那個偷乘者事件就好了……為了避免重新燃起他內心鬱積的怒火,他堅決地把自己的思緒轉移到別的事情上去。他注意到,哈維·沃倫德沒在議會大廳裏,反對黨領袖博納·戴獲也不在。

有人用手碰了一下他的肩膀。他轉過頭來,看見盧西恩·

珀勞爾特那濃密的黑色卷發和小胡子。這位法語區加拿大人象他平時做每一件事時一樣,用瀟灑的動作向議長鞠了一躬,然後坐在斯圖爾特·考斯頓剛剛離開的座位上。

珀勞爾特靠了過來,小聲說道:“我聽說,我們這回真的要在這和他們大幹一場了。”

“恐怕是的,”豪登咕嚕道。他又熱情地說道,“我簡直無法告訴你,你的支持對我有多麼大的意義。”

珀勞爾特以法國高盧人的方式聳聳肩,目光幽默地說道:“啊,我們將站在一起,即使我們要倒下去的話,我們也將發出巨雷般的轟響聲。”停了一下,他微笑著走到他自己的座位上去了。

一個聽差把一個信封放在總理的桌上。豪登撕開信封,看見了米莉·弗裏德曼的筆跡:“美國總統正在準備離開白宮,前往國會大廈。”豪登的辦公室離議會大廳隻有一兩分鍾的路程,米莉此時正在那裏守著一盤一直與華盛頓接通的電話,以備最後一分鍾發生不測事件。到此為止還沒有出現任何問題。

在會議大廳的另一端,反對黨領袖博納·戴茨走了進來。豪登覺得他的臉色比往日更蒼白,而且似乎心事重重。他直接走到自己在前排的座位上,然後打了個響指喚過一名聽差。那聽差走上前去等著,戴茨在一張紙條上寫著什麼,然後疊了起來。使豪登吃驚的是,那條子是給他的。條上寫著“我們急需討論一下你和沃倫德之間的個人關係。請立即到16號房間來見我——博·茨”。

豪登驚呆地抬起頭來,但反對黨領袖已經走出去了。

當博納·戴茨走進議會時,布賴恩·理查森來到了總理辦公室的外間,米莉正在這裏監視電話。黨務指導的臉上陰雲密布。他手裏拿著從電傳打字機上撕下來的一張紙。他連招呼也沒打就直接對米莉說:“不管頭兒在哪,我要見他,立刻就見。”

米莉指指她手中拿的電話,用嘴無聲地說了個:“華盛頓。”她抬起眼睛看了看牆上的鍾。

“還有時間,”理查森簡潔地說道。“如果他在議會裏,那就讓他出來。”他把那張電傳打字紙放在她麵前的桌子上。“這是來自溫哥華的,現在它頭等重要。”

米莉迅速地讀了一遍,然後把電話平放在桌子上,急急地寫了個條子。她把條子和電傳打字紙一起疊了起來,放入一隻信封裏封好,然後按了一下桌子上的一個蜂音器。立即有一個聽差敲敲門走了進來。米莉指示道:“趕快把這個送去,然後馬上回來。”當那聽差走後,她又抓起電話聽了起來。

過了一會,米莉用手捂住電話聽筒說道:“真糟糕,是不是——法庭上的結果會是那樣。”

理查森痛苦地說道:“我想不出來還有什麼別的方法能使政府顯得更愚蠢、更惡毒、更笨、更混亂了。”

“還能想出點什麼別的辦法嗎?——任何辦法都行。”

“如果幸運的話,如果頭兒同意我的想法,那麼我們還能從損失中挽救回百分之二。”黨務指導跌坐進一把椅子裏。他沮喪地補充道:“看現在的情況,即使是百分之二也值得挽救。”

米莉又在聽電話。“是的,”她對著電話聽筒說道:“我記下了。”她用另一隻手又寫了一張條,並再次用手捂住聽筒,對理查森說道:“總統已經離開白宮,在前往國會大廈的路上了。”

理查森酸溜溜地說道:“總統萬歲。但願他別迷了路。”

米莉記下了時間:3時30分。

布賴恩·理查森站了起來,走到她身後。“米莉,”他說道,“讓一切都見鬼去,我們結婚吧。”他停了一下,又說道:“我已經開始辦理離婚手續了,埃洛易絲還挺合作。”

“噢,布賴恩,”她的眼睛突然濕潤了。“你真荒唐,偏偏挑這個時間。”她的手還拿著聽筒。

“因為沒有時間了——永遠也不會有適當的時間。”他粗暴地說道,“我們必須利用我們能得到的一切時間。”

“我真希望能象你那麼自信,”她說道。“我想過那個問題了,想了很多很多。”

“聽我說,”他催促道,“快要爆發戰爭了——人人都這麼說。而且什麼事情都可能發生。讓我抓住剩下的一切機會,充分利用它們吧。”

“如果真是這麼簡單就好了。”米莉歎了口氣。

他大膽地說道:“我們可以使事情變得這麼簡單。”

她憂慮地回答道:“布賴恩,我親愛的,我不知道。我實在不知道。”

也許我知道?她想,我是不是要得太多了:又要獨立,又要婚姻,並且兩者都要最好的,哪個也不肯犧牲。她知道這是辦不到的。也許她擁有獨立的時間太久了。

米莉懇求道:“難道我們不能暫時象以前那樣繼續下去嗎?”

暫時。過去一直是這樣,將來也將是這樣,暫時,他想道。遲早總會有一天,他們中的一個會認為結束他們之間關係的時刻到了。

“我想行吧,”他說道。他覺得他正在失去某種他從來沒有真正占有過的東西。

16號房間是緊挨著各黨派共用的議長接待享的一個豪華的大房間。此時,隻有總理和博納·戴茨兩人麵對麵地待在這間房間裏。

戴茨靜靜地說道:“謝謝你及時趕來。”

豪登點點頭。他內心的不安在加劇著。他懷疑地問道:“你想告訴我關於沃倫德和我的什麼事?”

戴茨沒有直接回答,顧自說道:“你知道我和沃倫德在羅克克利夫村是鄰居嗎?”

“是的,”豪登知道,沃倫德和戴茨的房子是對著的。

“今天早上,哈維的妻子把我叫到他們家裏。”反對黨領袖加了一句,“哈維的妻子和我妻子是好朋友。”

豪登不耐煩地說道:“接著講下去。”

對方遲疑著,他那削瘦的有著學者風度的臉上顯得十分為難。隨後他開口說道:“哈維把自己鎖在了書房裏。他拒絕出來。當我們叫他時,他威脅說要自殺。”

豪登十分震驚,他說道:“他真的……”

“沒有,”戴茨搖搖頭。“那些揚言要自殺的人一般不會真的那樣做,至少我聽說是這樣。”

“那麼……”

“後來我們還是衝進去了。他們有個男仆,我們一塊擠開了房門。”

對方不慌不忙的說話速度真叫豪登惱火,他大聲說道:“後來呢?”

“簡直象惡夢一樣。哈維狂暴極了。我們竭力想使他安靜下來,可他卻在咆哮、口吐白沫……”

“我以前總以為這種事情是作家編造的……”豪登說道,好象他們正在討論什麼抽象的問題。

“不是的,請相信我,不是編造的。”戴茨摘下他的無邊眼睛,把一隻手捂在臉上。“我真希望再也別看見那種場麵了。”

房間裏仿佛有一種虛幻的氣氛。豪登問道:“後來怎麼了?”他的眼睛打量著對方那瘦弱的身體。一位無情的漫畫家曾把他的體形畫成一個細長的菜豆莢。

“噢,上帝!”戴茨閉上了眼睛,然後又睜了開來。他努力鎮定了下來。“幸運的是,他們的仆人很健壯。他抱住了哈維。我們把他綁在一把椅子上。而他一直在……掙紮、咆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