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月落奔進院子一眼就看到了那個弓著身子在忙的人,她的哥哥程日升。
當看到花架下那個消瘦的青灰色的背影時,她已經禁不住的哽咽了起來,停住了腳步,她望著正在細心撥弄花草的男子。
這個背影如此贏弱的男子,是她的哥哥。這是那個指點江山,意氣風發的南國第一公子嗎?
程月落緊緊抿著嘴,有想哭的感覺,她應該要笑的,不然哥哥要不高興了。可是,鼻子一陣陣泛酸。
像他這樣已過弱冠之年的公子,基本上都已經成家立業,子女都有好幾個了。可是她最愛的,舉世無雙的哥哥卻還是孤家寡人一個,一個人孤零零的呆在這個小小的院子裏與花草為伴。不該是這樣的,怎麼會是這樣呢?這一刻的痛苦,鋪天蓋地的把她包裹。
她的哥哥才華橫溢,程將軍唯一的公子。人人稱道的謙謙君子也曾是多少閨閣女子的意中人。可是現在,為什麼?程月落的眼眶紅了!
清楚的聽到了身後壓抑的哽咽的一瞬間,程日升立刻僵直了身子,一動不動。隻那一下,他便緩緩地放下了手中的鋤具,從容的轉過身來,臉上是暖暖的笑容,他張開了雙臂,朝程月落點了點頭,柔聲道,“阿落,過來。”
阿落,過來。
一瞬間,所有的痛苦,所有的壓抑都在這句話下舒展,刹那芳華,不過如此。
程月落清楚的聽到自己心裏繃緊了兩年弦,“嗡”的一聲,斷裂了。
她飛快的奔過去,一把撲進了兄長的懷裏,身上厚重的鎧甲生生把程日升撞得倒退了兩步,勉強穩住身形。他無奈的笑了笑,寵溺的摸著程月落的後腦勺。
還是跟以前一樣,一有委屈就要他抱,也總喜歡頭埋在他懷裏,埋得緊緊的。
“都是大姑娘了,哥哥都差點被你撞倒了,怎麼還跟個小孩子一樣。”他輕輕的拍了拍她的背。
程月落聞言更加難受了,“哥哥怎麼瘦了這麼多了,以前你…你……”不斷湧出的淚水打濕了程日升胸前的衣衫,也讓她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程日升知道她想說什麼,隻是抱緊了她,什麼也沒說。
兄妹兩個緊緊的相擁在一起,不舍得分開。這是一個遲來了兩年的擁抱。夕陽的餘暉映射下,他們終於得以相聚。
等程月落的情緒終於穩定,她慢慢的從哥哥的懷抱退開,她保證,這是最後一次的軟弱。
她還要守護這個家。
程日升替她擦了擦眼淚,將她領進了屋。一進屋,程月落便被這空蕩蕩的房間震驚了,這居然是她哥哥的房間?除了一張床,就隻有一個衣櫃和一張桌子,什麼器具都沒有,桌子上就擺著一套破茶壺!
她難過又不敢相信的望向自己哥哥,但程日升隻是摸了摸她的頭,告訴她,“這不重要,阿落,重要的是你回來了。”
是的,她回來了,她已經回來了!
程月落拉著哥哥一起坐在了床沿。
“哥哥,我已經把兵符和軍印交還給南帝了”程月落望著自己的哥哥,她知道,哥哥會明白她的意思。
果然,“阿落想引起朝中混亂嗎?”程日升望著她的眼睛,他知道自己的妹妹這次回來,勢必是要攪弄風雲的。
“當然!越亂越好”程月落扯起嘴角,緩緩的笑了。
“南帝以為,逼死了爹爹,就什麼都太平了嗎?我偏要他知道,即使我程家不要這兵權,這天下,也安生不了!”
“不要這樣笑,阿落。”程日升用手觸碰她的嘴角,“阿落,你知道嗎,你這樣一點也不好看,哥哥希望你還跟以前一樣。”他的眼裏都是心疼。
程月落搖了搖頭,望著他蒼白的麵容道:“不行的哥哥,我知道以前的阿落是多麼的任性,一點也不討人喜歡。”
“誰說的,我的阿落這麼好,哥哥喜歡的不得了。”程日升笑得苦澀,“是他不明白你的好,阿落,隻有哥哥知道以前的阿落是多麼惹人喜愛。”可是,哥哥卻沒有能力來守護你!
“怪哥哥沒用,沒有保護好你。”程日升囁嚅著蒼白的嘴唇,無力的說到。程月落抓住哥哥的手,“我們不說這些了哥哥,隻要哥哥明白我就好了,其他人不重要。”
哥哥一定以為自己還在喜歡那個人吧,怎麼可能,隻不過是年少時無知罷了。而程月落習慣了殺戮的心,已經變得麻木,哪裏,還曉得什麼情愛。
“放心吧哥哥,我不會再被任何人左右了。”說罷,程月落還衝他安撫一笑。
程日升隻剩心疼,臉上卻是依舊溫暖的笑容,他點了點頭。但是,我的阿落,你從來都是多麼的厭惡弄權之人啊。
而從你踏入這帝都泥潭的時候,你又何嚐,不是在傷人傷己呢?
晚飯時刻,程月落和哥哥正準備吃飯,宮裏便傳來了旨意,南帝與眾妃已在宮中設宴,欲為程將軍接風洗塵。
程月落望著哥哥抱歉的笑笑,連頓晚飯都沒來得及陪他吃,硝煙便已升起。程日升微微一笑,拂了拂衣袖,“來日方長,阿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