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權對曆史的影響(1 / 3)

海權對曆史的影響

舉世聞名的軍事大家均認為,關於已逝時光的軍事曆史研究——正如這本著作所為——對糾正戰爭的指導思想,幫助建立靈巧的戰略戰術行動乃是至關重要的。

即使不能說是全部至少也是在很大的程度上,我們可以認為,海權的曆史乃是關於國家之間的競爭、相互間的敵意以及那種頻繁地在戰爭過程中達到頂峰的暴力的一種敘述。海上商業對於國家的財富及其實力的深遠影響,早在這些千真萬確的原則昭然於天下之前,就已被洞察秋毫,而正是這些原則指導著其增長與繁榮。為了使本國民眾所獲取的好處超越尋常的份額,有必要竭盡全力排斥掉其他競爭者:要麼通過壟斷或強製性條令的和平立法手段,要麼,在這些手段不能奏效時,訴諸直接的暴力方式。

利益的衝突,以及由相互對立的試圖瓜分更大商業好處——如果不是全部的話——與遠方歸屬待定之商業地區的舉措所產生的憤怒情緒,必將導致一場血戰。另一方麵,由其他原因而起的紛飛戰火,在其方式和本質上,已經根據是否控製海洋而得到了脫胎換骨式的改變。因此,海上力量的曆史,在很大程度上就是一部軍事史。在其廣闊的畫卷中蘊涵著使得一個瀕臨於海洋或借助於海洋的民族成為偉大民族的秘密和根據。

舉世聞名的軍事大家均認為,關於已逝時光的軍事曆史研究——對糾正戰爭的指導思想,幫助建立靈巧的戰略戰術行動乃是至關重要的。拿破侖就在眾多的沙場決戰中點出了有必要為胸懷大誌的軍人所研究的部分,如亞曆山大、漢尼拔及凱撒的戰役。當然,對於他們而言,火藥當時還不為所知。在眾多的職業研究人員中,如今存在有一種重大的共識,即:盡管許多戰爭的具體情況,隨著武器的進步因而隨著時代的變化而變化,然而,在曆史的教科書中卻有某些教義是永恒的,能夠放之四海而皆準,它們完全可以被提升到一般原則的高度。同樣的原因,盡管過去半個世紀的科學進步對於海軍武器裝備帶來了前所未有的巨大變化,以及蒸汽的引入成了海上動力源,但通過對海上決戰一般原則的闡釋,重溫昔日海上戰記的曆史研究仍將是具有指導與啟發意義的。

因此,很有必要批判地研讀大帆船戰艦時代海上戰爭的曆史與經驗,因為,盡管目前不難找到可資應用的教訓和價值,但蒸汽時代的海軍還沒有在其教義上書寫可以被概括為決定性意義的曆史。在一方麵,我們擁有大量的實驗性知識,另一方麵,實踐經驗卻一無所有。因此.有關未來海上戰爭的理論幾乎完全屬於主觀臆斷;盡管通過殫精竭慮地思考蒸汽艦隊和通過劃漿驅動的單層甲板大帆艦隊——已有了漫長而又悠久的曆史——之間的大同小異,各種試圖使這些理論具有更堅實基礎的努力業已付出,但在直到被完全證實之前,僅以這種類比還是不能完全使人們滿足的。的確,兩種艦隊的相似性遠非表麵上的,蒸汽艦和單層甲板大帆船共有的特征是其均具備能夠不依賴於風向而自由馳騁於大海的能力。這種力量使得這些級別的船隻與普通大帆船之間存在有顯著差異——後者在海風吹起之時,隻能航行有限的裏程,一旦海風停息,它們肯定是一動不動的。盡管注意觀察看來相似的事物是一種明智之舉,尋找事物的不同其實也不失為智慧。當人們的想象力被最初覺察到的相似之點迷惑住時——這是精神追求裏最具興奮力的一點——十分容易對在其新近發現的類比中存在的差異失去耐性,因此而可能忽視或拒絕承認它們。所以,盡管發展不盡平衡,單層甲板大帆船和蒸汽艦同樣具有上麵提到的重要特征,但是至少有兩點它們不盡相同。在重溫單層甲板大帆船的曆史以尋求可供蒸汽戰鬥艦借鑒的教訓過程中,差異性與相似性一樣必須牢牢地銘刻在心,否則就會做出錯誤的推斷。在使用過程中,單層甲板大帆船的驅動力必然會迅速地減弱,因為單憑人力不可能長久地維持如此精疲力竭的舉動,結果,戰術機動隻可能持續一段有限的時間;此外,在單層甲板大帆船時代,進攻性武器不僅射程短,而且幾乎完全局限在短兵相接的拚鬥之中。這兩種條件幾乎必然導致相互碰撞,然而,這裏並非沒有一些靈巧的舉措,如迂回包抄敵人,緊隨其後才是短兵相接的廝殺格鬥。在這樣一種衝擊和混戰中,一種現今影響廣泛、甚至十分顯赫的海軍方麵的意見,是認識到了現代海上武器裝備的必然結果——一種類似於唐尼布魯克博覽會似的局麵,在其中正如海上格鬥史所顯示的,很難分辨清楚敵人與朋友。我們認為,無論用什麼東西來證明這種意見至高無上的價值,僅根據單層甲板大帆船和蒸汽艦能夠從任意方向衝向敵人.並且能在它們的船頭裝上一個尖鑽物而無論單層甲板大帆船和蒸汽艦究竟在哪些方麵不同的事實,是不能宣布其能成為一種曆史性依據的。迄今,這種意見還僅僅隻是一種假設,直到由實戰的經驗作出進一步的闡釋之前,基於此基礎上的最終判斷或許還會大相徑庭。直到那時,才會出現容納相對立觀點的空間,即,在數量相等的兩支艦隊之間的格鬥,其中戰術技巧的重要性已被減少到最小程度;在使用精巧、威力強大的當代武器的條件下,並非最佳選擇。海軍指揮部越是自信,它的艦隊戰術技巧訓練越純熟,它的艦長們越稱職,它就必然越不願意與數量相等的對手展開一場白刃戰。因為,在這種情況下,所有的優勢都將蕩然無存,而偶然的僥幸成為決勝之本。在同等條件下,它的艦隊將與一隊以前從未協同作戰過的戰船同流合汙。曆史按順序已留有何時能進行混戰,何時則不能如此的警訓。

單層甲板大帆船與蒸汽艦有一個驚人的相似之處,但在其它重要方麵卻相去甚遠,這些特征並非顯而易見,因此也就很少述及。至於大帆船,正好相反,其引人注目的特征是其與更為現代的艦船之間的差異,其相似之處盡管存在且易於發現,卻並不明顯,因此也就很少被注意到。通過了解到大帆船與蒸汽船相比所存在的徹頭徹尾的弱點——由於它必須依賴於風——這種印象也就更加深刻了。忘掉這一點,就如前麵與其旗鼓相當的對手搏殺一般,戰術上的教訓就能站得住腳了。單層甲板大帆船從來也沒有在靜風的條件下,被貶低到毫無戰鬥力的程度,而是在今天比大帆船受到了更多的重用。然而,這卻有點錯位。直到蒸汽機被開發出來利用時,大帆船仍然占據著至高無上的地位,即能夠從很大的距離上毀傷敵人,能夠進行無限時間的機動並且又沒有使得船員們精疲力竭,能夠把更大部分的船員用於進攻性武器而不是船槳等等。大帆船與蒸汽船所共同享有的這些能力,從戰術上考慮,至少與單層甲板大帆船那在靜風中或逆風時前進的能力,是同等重要的。

在尋找相似性時,存在有一種不僅忽略差異之處而且誇大相似之處的趨勢——這顯得有些可笑。或許能夠基於下列考慮指出,由於大帆船裝備有遠程大炮,具有相對強大的穿透力;裝備有大口徑短炮,射程短但卻具有強大的轟擊力;所以,現代蒸汽艦裝備有遠程大炮群和魚雷組,後者隻在有限距離內有效,然後,通過撞擊毀傷對手,而大炮,正如同其前輩,目的就在於穿透對方。然而,這裏有著顯而易見的戰術考慮,必然影響著海軍司令官和艦長們的戰鬥布署;這種類比是現實的,而不是憑空捏造而成的。因此,大帆船和蒸汽艦用於直接與一艘敵艦交火時——前者通過強行靠近而拖拽其行,後者則通過撞擊而使其葬身魚腹。然而,對於兩者而言,這都是它們各自最為困難的任務,為了使其行之有效,敵艦必須被帶至攻擊行動區域的某個單點,隻有在那裏,拋射性武器才能從一個廣闊區域內的許多點上找到用武之地。

由於風的方向,兩條大帆船或多支艦隊的相對位置,包含有十分重要的戰術問題,這或許可說是那個時代水手們關心的主要問題。初看起來,由於這對於蒸汽船已成了一件無關痛癢的事物,在當今時代條件下,再也找不到與此相關的類比,在這一方麵的曆史教訓因而也就一錢不值。但如果對背風與氣候狀況的明顯特征進行一番仔細考慮,直接涉及他們的本質特征並忽略次要的細節,就會表明這種認識是一個錯誤。在某一海況中相對位置的明顯特征是其能夠賦予某方隨心所欲地發動或逃避戰鬥的力量,結果,在選擇進攻方式時,就具有了——種進攻型態勢所通常具有的優勢。這種優勢也有某些弊端伴隨其後,諸如引入行列之中的非規律性,暴露在縱向射擊的炮火之下,犧牲部分或全部可用於進攻的炮擊機會——所有這一切都會在接近敵人時發生。戰艦或整個艦隊,一旦處於背風位置,就不可能發起進攻;如果並不希望退卻,那麼其行動隻可能局限於防禦地位,並且按照敵人的條件迎接挑戰。當然,通過保持戰鬥隊形不受衝擊的相對緩解,以及通過在敵人一度不能還擊時進行持續不斷的轟擊,這一劣勢是能夠得以補償的。在曆史上,在各個時期的進攻和防禦作戰行動中,這些有益和不利的特征都有其對應事例和類比事件。進攻方為了接近並摧毀敵人,承擔了某種風險和劣勢;防禦方,隻要其仍舊保持原狀,拒絕承受前進的風險,保持一個小心翼翼、組織良好的陣位,就能使自己充分利用進攻者留給自己的可乘之機。穿透與之相伴隨的並不太多的細枝末節的烏雲,存在於氣候與背風相對位置間的根本差異也就昭示於天下了。前者通常為英國人津津樂道,因為他們的穩健政策就是要進攻並摧毀敵軍;而法國人則對於背風位置樂此不疲,因為通過此術,他們就能夠在敵人接近時使之癱瘓,由此避免決定性的遭遇戰,保存他們的戰艦。

法國人幾乎沒有多少例外,基本上都將海上戰事服務於其他軍事考慮,對於海軍軍費縮手縮腳,因此,他們通過采取防禦性態勢,並將其努力局限於打退進攻的方式,尋求對其艦隊進行精打細算。由於這一原因,隻要敵人“雷聲大,雨點小”,背風相對位置就能得以巧妙地利用。然而,當羅德尼表現出要充分利用風向的優勢的意圖,不僅僅是用以進攻,也要集中起絕對優勢對付敵軍的一部分戰線時,其有點坐立不安的對手德吉尚(DeGuichen),改變了戰術。在他們相互交鋒的頭一回合,這位法國人利用了背風位置;但是,在意識到了羅德尼的意圖後,他采取了靈活機動的戰術,以獲取風向的優勢,這並不是用於攻進,相反而是高掛免戰牌,除非是以自己的條件行動。采取進攻或避而不戰的力量,不再取決於風勢,而是取決於具有更大速度的一方;對於一支艦隊,不僅取決於單艘艦隻的速度,也取決於它們行動的戰術整體性。因此,具有最高速度的艦船將擁有氣候便利。

因此,這並不如同許多人所想象的那樣,在大帆船和單層甲板船的曆史中尋找有益的經驗教訓,隻是一個蒼白無力的空想。它們兩者都有近似於現代艦船之點;當然兩者也都有重大差異之處,這就使得引用它們的經驗或行動模式作足以為訓的戰術先例成為不可能。然而,先例不同於且不如一項原則更有價值,前者或許最初就是錯誤的,或由於星轉物移,條件變化而失去效用;後者則立足於事物的本質之中,並且隨著條件的變化,無論其應用如何千姿百態,依然成其為實施行動以獲取勝利必須加以遵循的標準。戰爭有著諸如此類的原則,它們的存在通過對於曆史的研究就能加以揭示,而曆史能夠顯現它們的成功與失敗,或從一個時代到另一個時代,它們依舊如故。具體情況與武器裝備可以變化,但是為了應付這一類或成功地運用其它類,就必須對在戰場戰術或由在戰略名義下構成的更為廣泛的戰爭行動的持續性曆史教義,予以充分的重視。

然而,所謂的更為廣闊的戰爭行動,包含著整個戰爭舞台,在海上角逐中,或許還涵蓋了全球的相當部分。正是在這種行動中,曆史的教義才有更加明顯和永恒的價值,因為基本的條件永遠不變。戰爭舞台或大或小,其困難或者明顯或者不明顯,廝殺的隊伍或者龐大或者不龐大,必要的行動或者容易或者不容易,這些都僅僅隻是範圍、程度上的差別,而不是種類上的區分。隨著野蠻讓位於文明、交通與通訊手段迅速改善,道路被開通,河流上架起了橋梁,食物來源得以增長,戰爭行動變得越來越容易、迅速與廣泛;然而他們所必然遵循的原則卻絲毫未變。當徒步行軍為馬車運兵所取代,當後者又相應地讓位於鐵路,行動距離的尺度提高了,或者說,如果你願意,時間刻度變小了;然而,決定軍隊應該集結於何處、應該朝向哪一方麵、應該進攻敵軍陣地的哪一部分以及保護交通線的原則卻沒有改變。因此,在茫茫大洋之上,從單層甲板船小心翼翼地由一個港口向另一個港口蠕動到大帆船雄心勃勃地遠征於世界各地,再從後者演進到我們當今時代的蒸汽艦船,這一係列演進擴展了海軍行動的廣度與速度,卻並不一定要改變對它們加以指導的原則。兩千三百多年前,敘拉古人赫摩克拉底的講演在其不及引述之時,包含有一套正確的戰略計劃,在其原則之中,它的可用性在現在依然猶如在過去一般。在與敵軍或敵艦隊遭遇(這是一個或許比其他單詞能更好地表明戰術與戰略分界線的詞語了)之前,仍有許多問題有待決定,其涉及麵涵蓋整個戰場的全部作戰計劃。除其它問題外,這其中有海軍在戰爭中的恰當作用;其真實目標;其應該結集之點;煤炭和供養倉庫的建立;對於倉庫和本土基地之間交通線的維持;作為戰爭之中決定性或次要行動的破壞商業的軍事價值;是借助零散遊弋的巡洋艦,還是通過強製性地攻占為商業航運所必需穿越的某些生死攸關的中心堡壘,破壞商業所能最為有效地加以影響的體係——所有這一切都是戰略性課題,並且曆史也對此論述頗豐。在有關英國海軍與法國交戰的舉措方麵,直至最近,在英國海軍隻是出現了一場對兩名英國海軍巨頭——豪勳爵與聖·文森特勳爵的政策比較其長處的頗有價值的爭論。問題純粹是戰略性的,並不僅僅隻是具有曆史價值;對於目前而言,這又是至關重要的,作為決策之基礎的各種原則古今一貫。聖·文森特的政策使英格蘭免遭入侵,而納爾遜和他的親密將帥,則使英國長驅直抵特拉法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