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去娘家,娘家卻不收留她,說敗壞了名聲。
丈夫不原諒她,爹娘不原諒她。
她茫然無措,隻覺得天下之大,竟無一處容身之地,一時想到了出家為尼。
在一個尼姑庵麵前求了很久,老尼姑就是不答應。
“你太美了,日後這庵裏哪裏還能安寧?”老尼姑歎息著說。
“如果我毀了容顏呢?隻要我毀了這張臉,是不是可以留在庵中?”薛瓊朵覺得一切都是因為自己的美貌而起,從頭頂上拔出一支簪子,就要劃向臉。
一隻粗糙的手及時拉住了她。
“小姐何必如此?就算有天大的傷心事,也不該拿自己的容貌開玩笑。”
那是一個陌生的男子,他的話語,仿佛一塊溫熱的麵巾,妥妥帖帖地包裹著她的心。
後來才知道,他叫左明朗,京城中負責治安的軍官,武威王藍昊身邊的大紅人。
是不是所有當兵的都這樣胸襟廣闊?
薛瓊朵的傷心事,在左明朗眼裏根本就算不上事。
聽她哭哭啼啼地說完後,左明朗豎起大拇指,道:“這你是個好女子,他不懂得珍惜罷了。”阿晶,他根本不屑置評。
好女子,在遭受丈夫、父母嫌棄之後,他居然讚自己的是好女子。一刹那間,薛瓊朵隻覺得百感交集,淚水又忍不住掉了下來。
他撩起自己的衣袍,為她拭淚,道:“別哭了,等我為你安排!”
他將她抱上馬,牽著馬韁繩,緩緩走回府中,安置在一間簡單整潔的小房子中。整整三日,她隻見過侍奉的丫頭仆婦,從未見過他出現。
三日後,他拿來一紙休書,阿晶已經將她驅趕出門了。
她拿著那紙休書,靜立無言。
“別傷心了,他不要你,我要!”左明朗開門見山。
是不是所有當兵的都這樣直截了當?
然而,薛瓊朵並沒有拒絕,她痛痛快快答應了:“好!”
他不是納她為妾,而是娶她為繼室。
堂堂正正的經過六禮後,用大紅花轎,將她從薛家迎回家中。左府中所有下人,無不恭恭敬敬尊她為主婦。
“為什麼娶我?”洞房花燭夜,她固執地要一個答案。
“因為你是你,寧為玉碎不為瓦全,是玉做的花朵而不是瓊花啊。第一眼看見你,已經為你目光中的倔強堅定吸引了。那一刻,我就說,這輩子,我左明朗隻會再娶一個妻子,就是麵前這位。”左明朗抱著她,在她耳邊說。
“這輩子,我薛瓊朵隻會認你左明朗一個丈夫。”她輕輕許下這個諾言。
“記得,從今往後再也不許哭泣。我要看到的,是你的笑臉。我寧可你瓦全,也不要你玉碎。”他熱烈地吻住了她嬌嫩的唇,吻住了她額上醜陋的疤痕。
三年後,大將軍左明朗戰死沙場。
噩耗傳來,皇上和秋率領眾臣,親自登門慰問,勸她節哀順變,生怕她做出什麼傻事。
薛瓊朵並沒有哭泣,道:“我知道,他不希望我哭。”
那一刻,在場所有的人無不承認,左夫人帶淚的堅強笑靨,是世界上最美的容顏。
從此,她深居簡出,一心一意撫養左明朗前妻留下的兩個兒子一個女兒,並在四個月後,誕下左明朗的遺腹子。
她一直堅強地活著,帶著他留給自己的種種溫馨回憶,寧為瓦全,不為玉碎,隻因為,她知道,這是丈夫最大的心願。
遺忘,給不值得愛的人。阿晶,是她生命中的一道刻痕,刻過就過了。有時候想想當初卑微的討好,她不禁微笑。那時候的自己,好傻,好傻!
愛,給值得愛的人,縱然他已經不在身邊,可是記憶永恒。明朗,你在天上,可好?可曾看見兒孫的幸福快樂?可曾看見我皺紋斑斑的笑臉?
“婆婆,婆婆!”稚嫩的孫子,斜斜跌跌向她撲來。他的臉,非常像當年的左明朗。兒媳在一旁笑眯眯地看著,看看兒子,又看看婆婆。
薛瓊朵並沒有再睜開眼睛,可是她臉上還綻開著菊花般的微笑,那麼恬靜,那麼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