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不過是個肩膀瘦削、身量未足的藍衣少年,相貌普通,除了恭恭謹謹地立著外,沒有什麼引人注目的地方。
申冉冉問:“你要兔子桃核幹嗎?”
“我、我……”鄭子嘉不由低下了頭,吞吞吐吐道,“我表姐喜歡兔子,也喜歡桃核雕的玩意兒,要是她看到……”
他沒有再說下去。
申冉冉微微一笑。原來是小男孩情竇初開極力討好心上人啊,難怪一擲二百兩!
“我妹妹不能說話,解釋不清。這桃核值不了二十兩一個,你買兩個,我收你二十兩好了,其餘的,還望你收回去。”申冉冉說著,將那包銀子送了出去。
鄭子嘉見她從房中盈盈走出,隻覺得天地失色,連那絕豔的彩霞也黯然不已。
嬌弱如煙的身子,蒼白的臉,微蹙的眉頭,毫無血色的唇,無不楚楚可憐,讓人忍不住從心底裏憐惜--他馬上轉過臉去,不敢再看,覺得褻瀆了自己從小摯愛的表姐,暗暗警告自己不可對不起表姐。
申冉冉根本不知道病懨懨的自己深深吸引了這個少年的心神,將那包銀子塞進他手中,點點頭,道:“你表姐喜歡兔子?那我幫你雕吧,雕一串小小的兔子串成手鏈,很多女子喜歡呢。”
鄭子嘉悵然地望著她,道:“謝了,謝謝了。”
小姐沒了,小生也沒有了,申冉冉忍不住撲哧一笑,心頭所有的擔憂暫時消散。
連續數日,京城中都暗流湧動,街頭的行人稀稀落落的,大家都盡量躲在家裏。就算躲在家裏,也於事無補,哪怕半夜三更,也可能突然家門被撞破,闖起來一大群士兵,將家裏翻得七零八落,不作一聲解釋,揚長而去。
申冉冉與珠娘所住的小院子,卻從來沒有兵士進門搜查搗亂,不知是幸運,還是藍昊他們暗地裏定下的計謀。
她一直在等待,期盼著早日聽到有關和秋的好消息,哪怕早一刻都行。她不顧身體虛弱,經常走到店門前聽相熟的鄰居們聊天。流言滿天飛,據說有士兵在廢墟中發現了一具穿著龍袍的男屍,臉上劃了整整十三道刀痕,麵目全非,宮中也不能判斷是不是皇上。“他的三宮六院呢?妃子那麼多,起碼有幾個能夠認出是不是他的吧?”有人譏諷地道,眾人笑哈哈地誇讚他有頭腦。
又有人說,可能皇上因為太後薨了,哀傷過度,丟下皇位,跑到深山某個古寺中舍身去修煉念佛了,可能到時候還要朝中大臣出重金贖他回來呢。還有人說,皇上從小給太後拘慣了,驟然失去約束,好比鳥出了籠,說不定玩什麼微服私訪呢。最不靠譜的一個是,有人說皇上被某個女子勾住了魂,快活不知時日過,忘記回來上朝了。
她聽了這些傳言,時喜時悲,心亂如麻,有時候又覺得他們將和秋說得太荒唐。
荒唐。如今都不知多少百姓這樣看待和秋了,在他們束緊腰帶忍饑挨餓的時候,在麵臨著戰爭危險的時候,他們對和秋的評價完全改觀了,甚至開始緬懷老太後,說起當年怎樣怎樣,其實太後去世還是今年的事情。
沒有確切的消息,隻有流言。
罵和秋的多,提起和夏的少,和夏似乎偷偷地在人世間消失了。她之前擔心過的和夏嫌疑,似乎已經不了了之。
申冉冉悄悄地退回店中,拿起許久未握過的刻刀。珠娘望望她怔然的樣子,悄悄歎了一口氣。
算是好事吧,起碼申冉冉夢中已經不再出現他被人押上刑場,以弑君重罪斬首,或者淩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