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福脫下鬥笠,甩著上麵的水,道:“哪裏!這雨實在太大。”
他解開蓑衣,腰上竟然係著兩隻黃色葫蘆、一隻蒲包。解開蒲包的紅色草繩,裏麵是荷葉,再解開層層的荷葉,裏麵有幾隻小荷葉包。“給王妃娘娘送吃的來了,今日出去閑逛,想起是你喜歡吃的,隨手買了幾樣。”
申冉冉掛著水珠的臉上,笑靨如花。他說話拐彎抹角,既然注意到是自己喜歡的,又怎會隨手買?嗯,這才是真正的朋友呢。
申冉冉接過,小荷葉包還溫熱溫熱的,心中不由也一熱,謝過他,給青蓮及小房間裏的紅杏各送去一份。她和小福,坐在廊下的長椅上,聽著雨聲,任水氣零零星星濺到臉上,一起喝酒吃點心。
許久沒有試過這樣自在了。申冉冉禁不住想,如果此時坐在身邊的是--呸,自己胡思亂想什麼!
她轉頭問小福這些天在忙什麼。小福答,不忙,王爺忙,就該他閑了。
真是哪壺水不開提哪壺,申冉冉歎了口氣,然而對新側妃,她心中也充滿了好奇。青蓮她們在門外的談話,時不時也傳幾句進她的耳朵。和夏這家夥,絕對昏了頭,比當初的李子青還膽大妄為,像個小男孩似的獻上各種奇珍異寶,以為薛瓊朵會對他另眼相看?快三十歲的人了,還沒有學會如何對一個女人好。是不是還和從前一樣,在桌上羅列寶貝後,在她耳邊輕輕發誓許願?
難怪張小嫻說情話隻是偶爾兌現的謊言呢,男人的誓願,根本就如女人的夢話一般不可信。
她氣憤憤地舉高一隻黃葫蘆,仰起頭,咕嚕咕嚕喝了一大通。喝得太急,禁不住咳嗽起來。小福見狀,連忙伸手去幫她拍著後背。
“謝、咳咳、謝謝、咳咳咳……”申冉冉咳嗽不止。小福如梳頭發一般,用手掌輕撫著她的後背。
等到申冉冉咳嗽結束,兩人抬起頭來,發覺廊前站了一人。
手持雨傘的阿七。
她的傘傾斜到一側,半邊裙子都給打濕了,還渾然未覺,怔怔地望著他們,也不知站了多久。
申冉冉慌忙立起,走出幾步,將她扯進走廊,埋怨道:“身子都濕了,還傻傻的站著。”
小福當然明白阿七為什麼傻傻地站著,抬眼的那一刻,她的眼神如瀕死的水鳥般哀婉憂傷。她肯定誤會了自己與王妃,然而,他不打算解釋。
他們並不知道,遠在阿七進來之前,院門口還曾經出現過另外一人,在望見兩人並排喝酒吃點心聊天之後,悄然離去。
在薛瓊朵麵前無數次碰壁後,和夏不能打不能罵,不屑於用強,又舍不得放她離開,心中熊熊燒著一團火。他無計可施,隻能使出自己曾經無比蔑視的和秋那招,以她丈夫的性命相要挾。
她答應留下,換上華麗的錦衣,盤好複雜的發髻,插上精致的簪釵,再傅粉塗脂,過來為他寬衣解帶,兩頰還帶著幾分討好的笑,眸子裏卻閃著老鼠在貓爪下般的微光。
他憤怒了,揮開她的手。那不是他的眉嫵!眉嫵怎麼會如此俗豔卑微?
她手足無措,忍著淚,低著頭站在他跟前,聽候他的發落。
他命令她去洗掉脂粉,解掉發髻。
重新出現在他麵前的薛瓊朵一身素衣,幹淨,澄澈,如在荷葉上滾動的晨露。他狂喜,輕輕擁住她,盡量用最輕軟的話語在她耳邊說--以後,我會好好待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