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鬥的方式一(1 / 3)

戰鬥的方式一

勝者無所獲海明威回到凱島時,他的大兒子波比已在家裏。波比現在已經九歲了,長得又高又結實,講一口又流利又地道的法國話。過了聖誕節,他就要做伊凡西普曼的學生,接受教育。

學習之餘,他可以在這個天然的熱帶的兒童樂園——凱島,盡情地玩。他家裏養有四隻浣熊,一隻負鼠,幾條金魚和三隻孔雀。離家不到一裏路就有遊泳池和釣魚的地方。在彼格特,普菲費太太發現帕特裏克和格雷格裏都得了百日咳時,立刻要她女兒波林回去照顧他們。現在家裏隻有波比和他父親海明威兩人,波比感到有些寂寞。自從那次他和他父親一起坐火車,半路上他父親接到電報說波比的祖父海明威醫生病故,父親於是決定讓波比一人到哈瓦那去。自那以來,這還是頭一次感到這麼孤獨。

厄內斯特回到凱島與家人共敘天倫之樂。但是從各方麵來的,對他那《下午的死亡》一書的意見在某種程度上卻大大降低了他的興致和情趣。有個批評家尖銳地說:“那本書隻是幼稚地堆砌一些詞彙,令人可怕地無休止地降臨災難。”另一位評論家說,作者明白通暢的文筆中不時夾雜著隱晦艱澀字眼,因而大為遜色。同時,過多的男子氣慨的描寫使人讀了感到索然無味。H·L·梅康一方麵讚揚小說的內容闡述得充分,一方麵擺出海明威執著地在書中刻劃人物性格——其實是他自己——的桀驁不馴,而變得類似陳詞濫調。《紐約人》雜誌刊登了評論家羅伯特M·寇特的評論文章。他說,這本書讀了使人不安。一個浪漫主義者,在生命垂危之際,不承認死亡的來臨。有時候,不幸和災難蛻變成為惱怒。已如胡克納、科克圖、阿爾道斯赫克萊和T·S·艾略特之對待嘲笑一樣。厄內斯特對之進行了公開答複,並承認對赫克萊和T·S·艾略特的辯駁。他說科克圖是個拋頭露麵的人物,很有“名氣”。說他本人對胡克納十分崇敬,祝他百事如意,但這並不等於說不能開胡克納的玩笑。

他說:“隻要內容可笑,不管什麼事,什麼人都可作為取笑的對象,就是自己的母親也不例外。”

十一月份,他帶著波比開車到彼格特去,在那裏同波林和他另外兩個孩子一起度過感恩節。行車途中,他又一次飽覽美國鄉村的自然景色。他向來是酷愛自然的。波比坐在車座位上打盹,厄內斯特邊開車邊遐思起來。他設想,車子到了什麼地方就可看到成群的鵪鶉在田裏覓食,車子開過去時,它們如何受驚飛走。他不知不覺陶醉於這個想象之中。驀地,在他腦海裏閃現一種觀念。秋天意味著打獵和死亡。恰好就在不久前,他得悉他的叔父韋勞畢海明威醫生在中國山西省行醫,不幸身亡。時間正好是他父親逝世四周年的前一個月。現在他和他兒子同坐在一輛車裏。他想得很多。逐漸地一個以父子關係為中心的故事正在他腦子形成。

厄內斯特即將有一本書被拍成電影。巴拉蒙特影業公司將把他的《永別了,武器!》搬上銀幕。領銜者海倫赫斯。其他主角蓋裏庫伯和阿多爾夫·梅約。但厄內斯特並不為此感到高興。特別當他看到劇本的喜劇式結尾——這和許多報紙上報導的差不多,和描述戰爭中的英雄主義以及拳壇上的冠軍,不免感到悶悶不樂。他一到彼格特馬上就寫信給伯金斯,重新聲明,他對報刊在全國範圍內關於該書內容的宣傳有意見。他寫道:海明威先生是個作家,他鄭重聲明:在戰爭末期,他曾隨軍在意大利呆過一段時間。他之所以去意大利,是因為當時呆在法國,處境更加危險。這是人所共知的事。

他在意大利的任務是開救護車搶運傷病員以及做其它零碎工作,從來沒有過顯赫的英雄行為。任何有識之士都知道,一個作家是不可能在拳擊賽中打敗一個中量級冠軍的。當然,如果這個作家的名字剛好和拳王格恩坦尼的姓相吻合,那又另當別論。海明威先生感謝報界把他的事跡宣揚得那麼動人,並把他的名字列入名人錄,但他懇切地要求電影界的先生們切勿歪曲他個人的生活史。

厄內斯特在彼格特被一些輿論弄得心煩意亂,為了擺脫這種處境,聖誕節前他和伯金斯到外麵打野雞。每年在這個時候,成群的野雞來到阿堪薩斯州稻田裏覓食。厄內斯特買了二千三萬發小子彈準備大幹一番。他還租了一條有艙的小木船,停泊在白河邊上。由於一陣寒潮的到來,氣溫突然下降,獵物稀少,伯金斯的興趣便轉到欣賞自然風景上麵。“我在寒冷中呆呆地站了好幾個小時,這在我一生中還是第一次,”伯金斯後來寫道,“大雪象白粉般不斷地撒在陡峭的河岸上……我們站在岸邊,靜候著野雞的到來。看著麵前這條河使人想起反映南北戰爭的影片裏河流。”這次出獵最使伯全斯難以忘懷的是,他聽到河彎那邊傳來了一陣可怕的哢嚓哢嚓作響的爆裂聲,接著河麵上出現一隻汽船。船頂有兩個漏鬥形煙囪正飄散出滾滾濃煙。對於海明威,這是司空見慣,不足為奇的事,但對於一個來自佛蒙特州的人來說,此情此景,仿佛置身於八、九十年前馬克吐溫時代的環境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