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翻身上馬,一手拉起冷血馱在後麵,一聲吆喝,疾騁而去。
夜風不住迎臉刮在兩人的臉上,刮得傷口熱辣辣地痛,但他們同時有一個念頭,在心坎裏熱烈焦切的呼喚:
習玫紅怎麼了?
習玫紅怎麼了?
心頭和夜色,都像凝結了的墨硯,盡管馬快如風中的狂草。
四
小屋的油燈一點,但是黑夜裏格外淒楚。
馬仍急奔,冷血鐵手已分左右躍下,撲近門邊,卻見屋內有一小女孩喜奔出來,夜色把她勻靜的輪廓映得分外清楚。
小珍!
鐵手詫道:“小珍,你怎麼在這裏!”他情不自禁握住小珍的手,小珍指尖冰涼。
冷血急忙問道:“玫紅姑娘怎麼了,她……”
一麵說著,不待小珍回答,已搶入屋內。
屋內小燈如豆。
冷血一眼就看見習玫紅。習玫紅伏在桌上。
冷血愴心呼了一聲:“玫紅……”
忽見習玫紅伏著的烏發動了一下,抬起頭來,惺忪著令人動心的媚目:“誰叫我?我又睡著了?”
冷血愣在那裏,雖然高興,但不知道如何表達,喜悅令他完全忘掉了身上的痛楚。
鐵手頓覺放下了心中的千鈞重擔,問那喜悅清秀如小兔子般的小珍,道:“郭竹瘦呢?”
小珍用秀秀的指尖一指:“死了。”
鐵手和冷血望去,隻見角落處倒了一個人,嘴張大,口腔焦裂,正是郭竹瘦。
鐵手不解:“怎麼?”
小珍笑的時候兩道秀眉揚得采飛:“我炒菜的時候,發現那些鹽有點古怪,正待細察,卻給郭……捕頭劈手搶去了,然後,他先敬我們酒,我們不喝,他又敬茶,我覺得有些可疑,便趁他返身過去的時候,用他給我們的酒杯掉換了他的杯子,他在用酒來敬我們喝茶的時候……”
“嘩!”習玫紅拍拍心口叫道:“嚇死我了,我剛要喝,他便慘叫了起來,滾來滾去的不一會嘴裏還噴出火來,噴火哩!後來便……”說著用手指著郭竹瘦的屍體:“便這樣子了。”
說著又伸了伸舌頭:“誰還敢去喝那茶!”
鐵手向小珍笑道:“好聰明。”眼睛裏有比燈火還溫暖比夜色還深情的笑意。
小珍笑道:“才不。”白皙的脖子都紅上耳根了。
習玫紅笑嘻嘻的問:“我呢?”
“你?”鐵手笑道:“你幸運。”
“這就好了,”習玫紅十分安樂地舒了一口氣,“我最怕用腦,一動腦筋呀,頭就疼死了,就想睡覺,隻要幸運,那就夠了。”
她向小珍笑嘻嘻的說:“聰明,給你!”她指指自己的翹鼻子又道:“幸運,給我。”
小珍笑啐道:“由得你分的呀?”
習玫紅轉首問問冷血:“怎麼啦?你們的案子結了?”
冷血苦笑搖頭:“算是結了。”
習玫紅睜大眼睛問:“結了就結了,怎說就算?”
冷血啞然。鐵手代答:“案子是解決了,但主要元凶之一逃了。”
習玫紅皺起了柳眉:“所以你們又要匆匆忙忙追他去了?”語音很是寥落。
冷血搖首:“追不上了。”
習玫紅喜道:“對呀,不要追了,由得他吧,得饒人處且饒人嘛。”
鐵手接道:“不是由他,而是那人逃在先,我們要追緝,實沒有多大把握。有一個人到了附近,我們飛鴿傳書,請他去追捕,就一定能成。”
習玫紅有點不相信地道:“有人比你們的本領還大?”
鐵手笑道:“他的追蹤術與腿法,本就天下無雙。”
他望向冷血,兩人都笑了起來,笑聲使僅有一盞小燈的木屋更洋溢著爐火一般的溫暖。
冷血道:“他是我的三師兄。”
冷血的三師兄,即是鐵手的二師弟,同時也是“四大名捕”之一的追命,他們四師兄弟的感情,就如寒冬中爐火裏的一堆熱炭一般親。
追命近日因為要辦案,也進入兩河一帶。
習玫紅聞言拍手喜道:“好啊,你們可以不必辦案了,可以陪我踢毽兒、捉蟋蟀……”
鐵手向冷血道:“不過,我還有一事要辦。”
冷血問:“什麼事?”
鐵手道:“你有沒有注意到,我們策馬趕來之際,那河上的漁火和岸上的青火對閃,一光一暗,一明一滅,一共三次,我想可能有什麼勾當進行,我去查查看。”
習玫紅眨著眼睛說:“你去好了,”轉身問冷血:“你呢?”
“我?”冷血苦笑道:“我要去大蚊裏。”
“大蚊裏?”習玫紅奇道:“難道去喂蚊子?”
冷血一臉正經地道:“去查咬死人的蚊子。”
大蚊裏出現咬死人的事情冷血是在謝自居所提供郭傷熊承辦的案件中找到的,那是一種相當令人詭奇的案件,在當時就引起冷血強烈的興趣。
“咬死人的蚊子?”習玫紅歎了一口氣,道:“那我也去。”
小珍笑得靈靈巧巧的問:“咦?三小姐,你不是最怕蚊子咬的嗎?”
習玫紅向她眨了眨嬌媚的鳳目,反問:“難道你不怕吹海風?”
兩個小女孩都用秀氣的手,掩著沾花間露汁般的紅唇,開心地笑了,頰靨飛起了令人動心的少女的緋紅。
鐵手與冷血又對望一眼,彼此望見眼瞳裏的兩點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