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青色透明帳幕層疊著連珠帳和卻寒帳,掩蓋著三足香爐中嫋嫋而升的繚繞霧氣,讓這間房子裏的一切都蒙上了一種不真實的色彩。仿佛隨著每一層帳幔的落下,都會離人世間更遠一點,直至來到仙人的臥榻。
這精美的軟榻鋪著厚厚的被褥,因為哪怕一點堅硬都會硌壞榻上沉睡女子的柔嫩身軀。那女子一身柔白睡裙,一截藕臂橫陳於綴著寶石的神絲被之外。隻見那纖纖玉手宛若無骨,小拇指上一枚璀璨的寶石戒指熠熠生輝,其中的光芒流轉,十分惑人。
然而即便這樣昂貴璀璨的飾物,也比不過她一頭絲緞般鋪就的黑發,在燭火照射中顯出金紅色的光芒,好似火狐光亮的皮毛。她光潔的額頭上有一個胎記,是綻開的粉嫩蓮花從彎彎的眉間生出。長長的睫毛,如同蝶翅,微微顫動,仿佛隨時會飛走一般,卻終歸又舍不得這樣白玉雕琢成的臉龐,舍不得那比花還要嬌豔的紅唇。
她慵懶的翻了個身,薄薄的眼皮微動,星眸已經張開。這雙眼睛狹長微挑,眼中好似盈著水光一般,糅合著醉人的柔情,風情萬種。
她眨了眨眼,仿佛已經分不清夢和現實,長長歎了一口氣。她坐起身來,身體舒展,抻了個懶腰。那掩在白衣下的豐滿立刻呼之欲出,把那不堪一握的腰肢也襯得愈發盈盈。
旁邊一男一女兩個粉妝玉琢的小童立刻上前為她披上猩紅的霓裳,隨即又奉上淡淡清茶。隻見那碧綠茶水中一朵白色茉莉花打著旋,釋放出醉人的馨香來。
她啜了一口漱漱口,吐進一旁泥金的痰盂中,紅唇微挑,衝那小男孩道:“麒飛真是懂事,我就喜歡你泡的茶。”那小男童頃刻紅了一張小臉,露出得意的笑來。
小女童剜了小男童一眼,端了浸著雪蓮的薄薄玉盆擱在檀木架上,遞給她雪白的鮫絲巾,有些急切道:“晴姑娘,這回泡雪蓮的水是我從不老泉舀回來的,一定對您的皮膚好。”
她露出驚喜的神色來,微笑著摸摸女孩的小臉蛋:“麟兒真是有心,好乖。”那小女孩也紅了臉,竭力讓自己不要太得意,而那小男孩則立刻一臉不以為然的神色,似是很不服氣。
她無視兩人之間的暗流,將臉浸在冰涼的泉水中,雪蓮的花瓣拂在她的臉上,讓她覺得說不出的舒服。
當她起身用鮫絲巾擦過臉後,不由有些失笑,這兩個小東西居然還在那裏大眼瞪小眼,真是可愛。她正欲起身去查看過往的簿子,突然就聽到一聲仙樂般的鳥鳴,仿佛心中落入一滴熱熱的火岩水。她抬起頭,隻見一隻五彩斑斕的鳳凰周身彩雲,飛入帳幔之中,落在她的身側,又是一聲鳴叫,頭頂的鳳翎隨著它身體的動作顫動,白色的靈氣氤氳而出。
兩個小童隻顧瞪著那鳳凰發呆,她已經嬌叱道:“兩個小傻瓜,還不快去準備,有貴客來了!”麒麟二人這才回過神來,急急忙忙跑開了。她則信步問外走去,鳳凰展翅尾隨其後。她每走過一層紗帳,身上的衣服就在飛速變化,頭發也自動盤起,待到走過最後一層紗帳,已是穿戴整齊,頭上是翡翠攢玉珍珠冠,身上是朝霞般柔和的紅色衣衫。
她端坐在案前,鋪就紙筆,靜靜等候。那鳳凰就端莊地立在她的椅背上,偶爾咬咬她的耳朵。
沒等多久,一個布衣荊釵的女人就走了進來。隻見她容貌並不出眾,甚至隻能稱得上是平凡,一雙腳乃是天足,並沒有像當時大多數女人那樣裹著漂亮的金蓮。她年紀最多不過二十,一雙手卻有了幾分粗糙,顯然日子隻是中等。
見到坐於案後渾似狐仙一般的女子,她微黑的臉上露出一絲膽怯和自慚形穢的神色來,她試探道:“我……來找鍾晴仙仕。”
狐眸一彎,笑得溫柔無害:“我就是鍾晴。快請坐下吧,您這樣的貴客,我隻招待過兩位。”一位是呂雉,一位是長孫氏。
那平凡女子隻當她因是店主,對誰都這樣逢迎,並沒有上心。但是鍾晴溫和的態度卻令她放鬆了不少,她坐到椅子上,慢慢道:“是一個算命先生要我來的,說您是最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