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說話的是老魚。
他也恢複過來了。
他好像在跟小餘比看誰快複原。
──有他們兩人在,守客棧的陣容自然大壯。
“我看,鬼之所以可怕,是因為它倏然而來,倏然而去,就是因為它名副其實的神出鬼沒,失驚無神的出現,我們沒法在心裏準備好,所以乍然遇上可怕的事物,難免會給它嚇著……”
這番話是言寧寧說的。
這幹女子中,無疑以她思路最清晰、冷靜,但卻沒有張切切的大開大闔、殺著淩厲。
羅白乃這時已恢複個七七八八了,剛才給糗過,無論如何,都得要掙回點麵子:“我說哪,鬼之所以嚇人、可怕,不外你們說的那三點。所以,隻要我們一不怕死,二不怕它醜,三隨時準備見著它……那就沒有啥可怕了,對不?”
沒人反應。
人人都看著他,似笑非笑。
這次,羅白乃可不受騙了:“看我幹啥?又唬我不成?本少俠早已心裏準備好了,管它攝青鬼吊頸鬼索命鬼吱牙鬼無頭鬼長舌鬼活見鬼,有本事就盡管放鬼過來吧,本少俠可不怕……”
大家仍不發話,仍看著他。
不,是看著他背後,欲言又止。
羅白乃幹咳一聲,大剌剌地回身,一麵道:“你們別重施故技了,羅少俠我──哇!”
他大叫了“哇”的一聲,拳打、腳踢、跨步、飛彈,跌跌撞撞斜撲出八九步,這才立定樁子,但一顆心幾乎已嚇飛出口腔外了。
原來,他後麵真的有一隻鬼。
那鬼,就一直無聲無息的站在他後麵。
那是鐵布衫。
──以及他的臭味。
對羅白乃而言,鐵布衫隻是一隻“鬼”:無聲鬼。
“他”甚至比鬼還可怕。
──至少比鬼更臭。
羅白乃更怕的是他的眼神。
他的眼沒有綠。
隻深邃。
深,深不見底。
邃,邃無邊際。
你隻要望上一眼,就仿似掉進了深淵,失去了重心,也渾無重力,一直墜落到不知往哪兒去。
這一對眼睛,不像人的眼,像在眼球上塗了層霧影,而這層影子,卻比井還深,比夜還沉。
你隻要看他一眼,就像給蛆蟲咬了一口,而且是直叮在你心口裏。
羅白乃的心口現在就是在發病,好像是著了一記痛擊。
他的心猶在怦怦怦的跳,撞擊著自己的胸臆,他用手捂著它,強抑住難受。
坦白說、對羅白乃而言,隻怕寧可遇鬼(尤其是漂亮的女鬼),也不願跟這似人非人的怪物對峙、對視!
對羅白乃而言,鐵布衫簡直是他的克星,仿佛上輩子吃過他的大虧,這輩子還要受他的擺布!
──鬼,你還可以不怕。
平生不作虧心事,半夜見鬼也不驚。
但如果你見到的是“克星”,隻要“克星”一來你就黴運不斷,真輪不到你“不驚”!
羅白乃就是這種想法。
山外那邊的慘烈嘯鳴,一聲起一聲伏,不知是禽是獸?是人是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