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約翰遜夫人
約翰遜夫人是公司的總機接線員。電話總機設在信件收發室，而我是那些信差中的一員。
第一天上班，我就見到了約翰遜夫人。她正坐在那裏編織毛衣。一個同事悄悄對我說：
“她是有名的厲害女人，她會盯住我們的一舉一動。收發室她說了算。”
她沒胡說。有天早上，我趕到收發室時已是8點32分，約翰遜夫人尖刻地說：
“你遲到了。”
“隻晚了兩分鍾。”
“最好早到兩分鍾，遲到的人永遠別想有出息。”
隻要電話總機沒事，她就一邊織毛衣，一邊監督我們。休息時，她會把咖啡從休息室端到收發室來喝，還會邊織邊看我們搞什麼花樣。午休時她也織個不停。
自我買了新皮鞋以後，我深信她開始厭惡我了。
“好漂亮的皮鞋，”約翰遜夫人說，她放下手中的活計，“讓我看看你的新鞋。”
正如所料，看完之後她大聲說：
“鞋底太滑了，這樣的地板不宜穿這種皮鞋，你會摔跟頭的。”
“我會走好的！”我在她的話音之後大聲回敬了她。
每天我的第一件事，是把經理辦公室的那些暖瓶裝滿水，並負責將它們送回辦公室。穿上新皮鞋之後沒幾天的一個早上，我一不留神滑了一跤。把經理的那隻銀質水瓶摔碎了。我嚇壞了，慌忙跑回收發室，讓同伴出個主意。
“你幹的好事！”約翰遜夫人說，“馬上直接去見總經理，告訴他你幹了什麼。”
“我會被解雇的。”我喘息道。
“也許會，也許不會。”約翰遜夫人說，“你得正視自己犯的錯。”
穿著那雙該死的皮鞋，我站在經理麵前，渾身發抖。他無語地聽著我的訴說，然後伸手接過暖瓶碎片，平靜地說：
“我是該換個新水瓶了。”
我興奮起來：約翰遜夫人想坑我，沒門。
此後，我腦子裏經常想起這件事，所以當我聽說被選去銀行做存取業務的人是我時，深感意外。
“我會盡力而為的。”我發誓說。
會計部主任微笑著說：
“是約翰遜夫人推薦你的，她認為你有責任心。能幹好工作。”
約翰遜夫人？我有點吃驚。這怎麼可能？
聖誕節到來時，我終於對約翰遜夫人的看法全部改觀。哈，她給我們每人一件禮物。
“打開看看。”她笑著說。
裏麵是一件漂亮的菱形圖案手編毛衣，這時我和其他的同事才明白，原來她天天是在為我們織毛衣。我一直以為她跟我過不去，如今我明白她隻是把我們往正道上引，為了我們好。她是個真正的朋友。我流著淚套上毛衣，語無倫次地說著謝謝。
聖誕節過後第一天上班，我一大早便來到公司，把一瓶美麗的鮮花擺在約翰遜夫人的總機台板上，我想讓她也驚喜一下。
這一次，她熱淚盈眶了。
很多時候，給你微笑，說你好話，為你掩護的人並不一定是你的朋友，相反，不時指出你的缺點，給你提醒、引導或在背後默默地為你工作的人，才是你真正的朋友，她給你的才是真正的愛。
26.晝伏夜出的父母
父親最近萎靡不振，一上床鼾聲如雷，白天、晚上都如此。很影響我的睡眠。我提議帶父親去醫院看看，他這個年齡嗜睡，沒準是老年癡呆症的前兆。父親不肯，說他沒病。
父親在農村窮了一輩子，我把他接到城裏和我一起生活，沒讓他為柴米油鹽操一點心。為買房子，我欠了一屁股債，這都靠我拚死拚活掙稿費慢慢還。我還不到30歲，頭發就開始落英繽紛，這都是用腦過度、睡眠不足造成的啊！作為兒子，我對父親唯一的要求就是他不打鼾該多好。
父親每天給我做飯，吃完後讓我好好睡，就出去。有天，我隨口問父親，最近幹啥？父親一愣，支吾說，沒幹啥。我突然發現父親皮膚比原先白了，人卻瘦了，我夾些肉放進父親碗裏，讓他加強營養。父親說，他是“貼骨膘”，身體棒著呢。
轉眼到年底，我應邀為朋友廠裏專訪。朋友請我吃晚飯，飯畢，隨他們到街上浴室洗澡。霧氣繚繞的浴室邊，一個擦背工正在一個肥碩軀體上剛柔並濟地運作。與雪域高原般的浴室相比，擦背工更像一隻瘦弱蝦米。就在他結束程序，轉身去更衣室取報酬時，我們目光相遇。“啊！爸爸！”我失聲叫出來，驚得所有浴客都把目光投向我們父子，包括我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