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部:殺手滿京華·斯人獨憔悴 後記 絕對不放棄做個真的我

跟香港有不可解之緣。

以前,常在香港成過客,覺得最合乎我這種廣東人的個性,熱鬧好玩,但隻是來玩,卻從沒有想過要住在香港。甚至,曾替我的好友找門路留在香江,也沒動過:不如往香港發展的念頭。

結果,在台灣蒙了冤,成了莫明其妙的“叛亂犯”,流亡期間,台去不得,家歸不得,第一個想到的地方:仿佛眼前霓虹燈一樣亮──香港!

一點也不錯,香港。仿佛,隻有這地方,最自由,最自在,最可以不怕得罪人不必巴結人、最適合我憑實力活下去的地方。是什麼造成我這種根深蒂固的想法呢?不知道。但在前無去路後有兵追的情形下,在生命對我而言已是一種太重了的負擔之際,有一個地方以她萬家的燈火閃亮過逾千個希望,當然她就是香江。

初到貴境,當然生澀,而且情怯。但看過日落,就等日出的我,就算等著的是煙灰,我也可以在薪盡中設法火傳。我和我的稿子一齊活了下來,而且仍然絕對不放棄做個真的我;居然就如此在這城市森林中,陪她渡過了十年!

原是過客,但過久了就不是客了。但倒是有客遠來,我成了“地主之誼”,負責接待,由於我並沒有承仰什麼“上司”,所以意義上仿佛為“香港”接待,過著“迎送生涯”。這樣也做得不亦樂乎,心甘情願,為路過的、奔赴的、趕這一場京華城裏客的舊雨新知,一一引介香港的諸般曲折,當然也有說好說歹。但在說的時候(包括“壞話”),我已不是局外人,正如我是江湖上的一個漢子,我也是一個且不管他是醜陋的還是美麗的但絕對道地地道的──香港人。

寶劍亙常折在星花中,酒杯亙常碎在琴鍵上,能在香港這種五花八門工商恣肆臥虎藏龍品流複雜之地,依然堅持原創、保持信念、我行我的我素,想來不是我有才能才力,而是香港這地方依然存在這種生機。

這也是一種機緣了。對我而言,沒有逃難,便沒有香港,更沒有這樣一個占領我生命史上逾十個寒暑的家園。

當然不止是我,我隻是其中一例,可以想見多少人或多或少跟我一樣,他們來自不同的地方,因為不同的原由,有著不同的才幹,一齊八方風雨,會粹香江。

稿於一九九零年八月:會奇勒、影兒、閑閑地、拿夢、“希特勒”等。

校於一九九零年九月廿二至廿七日:六人檳城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