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風起(2 / 2)

然而今天這個時候卻靜得磣人,村子裏到底出了什麼變故?來不急多想,廖淳一陣風似的衝回了家。家裏也是一樣漆黑一片,從外麵望不到一星燈光。廖淳推門而入點上燈,發現屋內一片淩亂,母親臉色蒼白躺在床上病焉焉的。

從母親口中得知村子裏夏天鬧了瘟疫,大夥兒都染上了,死了很多人,年輕力壯的逃出去一批,剩下的十個裏有九個也染上了病,縣裏的狗官宴京不但不管,自家修宅院來村裏抓壯丁,村裏出不了壯丁就要要拿錢、糧頂人,村裏今年沒了收成哪來的錢糧,狗官說裏正瀆職把他吊起來活活打死了,村子裏沒了個往上報災情的人,現在每天都有人在死去,村子快裏快死絕了。

家裏沒錢廖淳是知道的,家道從父親去世那年就沒落了,不然廖淳也不會小小年紀出去當了兵,可母親病得厲害,沒藥怕是拖不了幾天了。母親要廖淳馬上離開,怕兒子也染上病。想不到離家許久,再次重逢竟要成為永闕,母子相對哭了一夜。天快亮的時候廖淳朦朧中想起那白衣少年。

“對哦!”廖淳一陣欣喜,不由的喊出了聲。“娘,有救了!”說著廖淳背上老母親就朝中廬跑去。

廖淳背著母親,一路邊走邊聊給母親解悶,一會兒說說郟下的新鮮事兒,一會兒聊聊城防內衛的老軍、二虎、汪大牛,以及正要去尋找的那白衣少年眾平。到中廬城時已是酉時,正好趕在關城門之前,進得城來街市上已經人影寥寥了,廖淳尋了個小客棧把母親安頓下,一宿無事。

第二天一早廖淳就出去打聽那白衣少年和太平道眾的下落,在中廬東郊的城隍廟果然已經是煙霧繚繞、人頭攢動,個個頭係黃巾,再往裏走就看見台上端坐著一人,身著藏青道袍,右手持九節杖,左手於胸掐修羅蓮花狀手印,頭係黃色絲巾(但與眾人不同,絲巾的正中有一個太極陰陽圖),花白的頭發批散在肩頭,雙目半閉蠶眉舒展,眉宇間透出超乎宇宙天地的祥和與寧靜,口中念念有詞,洪鍾之聲抑揚頓挫卻聽不清在說些什麼。一左一右是兩位護法,左麵那位身著黑色道袍,虎須髯虯眼若銅鈴,以黃巾裹頭,手持一柄金瓜錘,一副殺氣騰騰的樣子,而右麵那位卻翩翩似個玉人兒細一看正是眾平,依舊是那身灰白色的鶴氅,廖淳眼睛一亮,正要朝廟台走去,卻被一個太平道徒給攔了下來,還給了他根黃色頭巾,按排到一個空位上聽張角布道施法。

“……澄清大亂,功高德正,故號太平。若此法流行,即是太平之時……”張角在上麵講演著《太平清領書》,廖淳讀過兩年書,雖然聽得似懂非懂,但隱約中感覺到端坐在上麵的是位能夠拯救蒼生的人,在這艱險凶惡的黑暗世道中為螻蟻般苟活的百姓畫出一片光明的前景。

布道結束後,張角開始為眾信徒們施法祈福祛病,眾平則開始為大家分發丹藥、聖水和護身符。廖淳擠在人群中想和眾平打招呼,可由於人實在太多,眾平根本沒有注意到廖淳的存在。

直到正午時分人們漸漸散去,眾平才發現廖淳原來也在,“廖老弟果然沒有爽約,剛才人群中沒找見你,還以為你沒來呢。怎麼樣?家師之學廖老弟以為如何?不如入我太平道,共同參悟太平真義。”眾平爽朗的笑著。

“家母身患惡疾性命在旦夕之間,還望兄台搭救,淳不勝感激。”廖淳跪地哭拜。

眾平趕忙收起笑容一把扶住廖淳,“廖老弟不必如此,不知令堂現在何處?”

“家母病重行動不得,現在城中客棧。”廖淳趕忙回答。

“如此,廖老弟稍等片刻我這便去請師尊。”

城中客棧。廖母和著聖水服下了丹藥,手臂上的潰爛處經過聖水洗泡也已經基本愈合,隻是皮膚還是有些紅腫。眾平搗爛了草藥敷在患處用紗布包紮了起來,並叮囑半月不能下水。廖淳母子感恩戴德自是不必再提。

張角要眾平帶著聖水丹藥去大樹江村救人,於是廖淳隨著眾平回了東郊城隍拿藥。眾平在屋裏整理著藥材,張角則柱著九節杖站在城隍廟前的小土坡上望著西邊滿天的落紅,風徐徐吹著衣袂隨風舞動。

廖淳爬上土坡朝張角走了過去,想再次謝謝救母大恩。這時張角猛然回頭,黃色頭巾隨風飄起,眉宇間依舊透出超乎宇宙天地的祥和與寧靜,靜得讓人忘卻一切世間紛擾,廖淳看得一下子呆住了,半晌說不出話來,那是怎樣的一個人物啊!

“存(淳)而難存,化而為龍。年輕人你看,這天要變了!”說著張角舉起九節杖指向天邊。

風,大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