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天寨的人隻守不退、隻進不退。
——一退,棧道上便被切斷,便過不去。加上前後一旦合擊,便死無葬身之地了。
這回是實戰,無法再作遊擊,也不能取巧。
官兵飛報主隊,文張和黃金鱗驚疑不定,慮是疑兵,一麵將兵力布防,唯恐又遭南寨聲東擊西之計,一麵派軍援急,又放出旗火,召令近於埡口的部隊,迅速搶援。
高風亮的支隊伍,正在“將相台”附近,見訊調兵堵住埡口,與鐵手等人正好碰上了照麵!
李福、李慧早已繞在後頭,力促部下搶登棧口,扼殺南寨的退路。遊天龍領連雲寨眾,一攻三退,未盡全力,這才使鐵手等人能勉強守祝時間一久,南寨搶過棧道上來的弟子愈來愈多,但官兵也愈來愈眾,戰鬥也愈來愈慘烈。
唐肯幾度衝殺,卻被高風亮一柄大刀留住,不管他人閃到那裏,高風亮的刀就攔到那裏。
唐肯見範忠已被掀翻在地,被李福一劍刺死,一股怒憤衝入腦門,怒道:“老鏢頭!”
高風亮的樣子本來甚為俊偉,其實並不見老,隻是他這段日子來,反而整個人顯得蒼老了下來。唐肯這一喊,在喊殺衝天裏,他驀然一怔,這時,身上、手上、衫上,都有“敵人”的血跡。
唐肯提刀大聲道:“你平日教我們要持正衛道,行俠仗義,不可淩辱了‘神威鏢局’的門風,而今你助紂為虐,殘害忠良,這算什麼?!”
高風亮怒道:“你胡說八道!”
唐肯挺胸道:“我有那一點胡說?你說!”
高風亮喘氣道:“你去幫這一群盜匪叛亂,害得官家以這一點相威脅,要查封鏢局,強征平匪,這都是你一人闖出來的禍!”
唐肯痛心地道:“老局主,高鏢頭,我知道你苦心要保存‘神威鏢局’,咬牙挺過這許多折辱,可是,鏢局這樣子狐假虎威的胡混下去,還有什麼神威可言?苟活不如痛快死,當年你單刀救丁姊,獨鬥聶千愁,何等英雄氣概川何必為一個虛名,受人指喚,成了窩囊廢!”
高風亮掀胡子氣得發抖:“你,你這叛賊!我,我就算我能任意行事,扣在衙裏的一家大小又該怎麼辦?要不是你加入賊黨,我還可以推說我們是平民,叛匪與我等無關,偏你又……”唐肯一驚,道:“夫人和小心都被收押了?!”
高風亮悲憤的點了點頭。
唐肯忽然下了決心似的道:“假如我死了,你是不是可以和勇叔叔回去,不再參與此事?”
高風亮忽道:“你想死?”
唐肯慘笑道:“我不想死,但我更不想夫人和小心她們為我所累。”
高風亮道:“好主意,但你死了,他們還不一定放人,除非被我擒回去報功,他們才會相信我的赤膽忠心。”
唐肯本來想橫刀自刎,聽高風亮這麼說法,長歎一聲,擲刀於地,道:“老鏢頭,隻要能不使夫人和小心受罪,你教我怎著就怎著罷!”
高風亮盯著唐肯,看了半晌,才吐出一個字:“好!”
忽然收刀就走。
唐肯愕然。
勇成正好衝了過來,大腳喘倒一名高雞血的手下,高風亮剛好走過,道:“放了罷。”
勇成抬腳,詫道:“局主……”
高風亮揮揮手道:“死就死,與其受辱,不如一死,寧可立而死,不願跪求生。”他向勇成說道,“人待我以義,我們不能不義。我們回去,收拾鏢局的爛攤子罷。”
勇成喜道:“好。”打出號令,要“神威鏢局”的人停止攻擊。
李福和李慧都包抄了過來,李福問:“高大局主,你這是臨陣退縮,是什麼意思?”
高風亮道:“沒什麼意思,隻是不想再打這種不義之仗了。”
李慧道:“我知道了,老鏢頭是不把我們兩兄弟瞧在眼裏,不受號令?”
高風亮淡淡地道:“也沒這樣的事,隻不過,我寧願回去領罪,也不要在這裏打糊塗仗。”
李福笑咪咪的側身一讓,伸手請道:“好。老鏢頭,既然你去意已決,我們也不敢強留,你老請。”
這態度反而使高風亮大奇,拱手道:“兩位放老夫一馬,感激不盡,但我不是孤身前來,局子裏的朋友,素來是共同進退,不知兩位可否高抬貴手,網開一麵,大恩永記心中!”
李慧也一改前態,笑道:“這又有何不可?黃大人早已料到你們是留不住的了,一再叮囑,要是各位要走,決不勉強,隻不過……”高風亮早已猜測接下來會有難題,便捋髯氣平道:“請吩咐。”
李福接道:“現正在陣戰中,高局主不願打,可以走,但若放明著走,人人都見您老這麼一甩身就不打了,難免影響軍心,這可教我們為難了。”
高風亮還道是什麼難題,原來是這件事,心裏一寬,即道:“兩位放心。既蒙兩位放行,我們局子裏的人,一定悄悄的難開,決不影響大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