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臉色愈是青白,眉毛愈是濃得化不開:“可是,消息還是傳到好相昏君耳裏,連雲寨這根刺,是非除去不可的。”說到這裏,劇烈的嗆咳起來。
唐晚詞接下去道:“可是,戚少商是深受百姓鄉民愛戴的領袖,軍氣如虹,又得民心,據險固守,傅宗書恨得牙為之碎,也奈他不何。”
雷卷接道:“所以,傅宗書便看準了戚少商的弱點:愛才!他遣了自己的義子顧惜朝,混入連雲寨中,從事破壞離間,豈料戚少商重才一致於斯,讓了寨主的位置給他當,但顧惜朝還是狼子野心,毀了連雲寨,自然也不會放過戚少商。”
無情道:“像戚少商這種人,生在這樣的一種時局裏,是不會有好結果的。”
雷卷沉默了一陣,才再說話:“昏君和好相都視他為眼中釘,才不惜派出劉獨峰、文張、黃金麟、顧惜朝這樣的人物來剿‘匪’平‘亂’。”
無情道:“奇怪。”
雷卷問:“怎麼了?”
無情道:“傅丞相不知有何用意?”
雷卷皺起了眉頭,眉心呈現一條豎紋,深如刀刻。
無情道:“黃金麟,顧惜朝和文張,都是傅丞相手上大將。黃金麟跟顧惜朝裏應外合,黃金麟一向是他官場中的心腹,顧借朝則是他的義子,至於文張,本來已在仕途失勢,卻由傅丞相一手提擺,成為要員;傅宗書這次一口氣派了三名得力手下,來辦這件案子,有什麼深意?”
雷卷道:“那麼說來,劉獨峰是奉旨來抓戚少商的了?”
無情道:“奉旨北上的人,定不止他一人。”
雷卷道:“卻不見得有人比他更難纏。”
無情道:“有一個。”
雷卷訝然道:“誰?”
無情道:“常山九幽神君。”
雷卷動容道:“他?!”
無情道:“鮮於仇和冷呼兒,都是他的門徒。當年,我們四師兄弟曾跟他的兩名得意弟子獨孤威和孫不恭交過手,他們武功詭奇,殊難取勝。九幽神君本來一直隱伏不出,但這幾日,帶了兩名弟子離開常山,悄然東渡,諸葛先生飛鴿傳書予我,點明此事,可能與緝捕戚少商一案有關。”
雷卷歎道:“對付區區一個戚少商,何用這麼多高手!”
無情揚眉道:“故此,在戚少商身上,一定有什麼極重要秘密,有人非要殺他不可。這一點,恐怕戚少商自己也未必知道。”
雷卷道:“如果你參與此事,又秉公處理,隻怕,會吃不了兜著走。”
“我從來就不怕吃不了,也不怕兜著走。”無情笑了,剔眉問道,“雷堂主這是相激在下?”
“不敢,但確有此意;”雷卷但然道,“你要是因為此事得罪了劉捕神,開罪了傅宗書,跟九幽神君、黃金麟、顧惜朝、文張這一幹難纏難惹。有權有勢的人結了仇,豈不是愚笨得很?”
無情笑。他笑起來,很俊,很清朗,甚至很俏,連唐晚詞在一旁看了,不知怎的,也跟著開心起來。
無情揚著眉毛道:“他們又能怎樣、人生總不能老是揀不得罪人的事情做。”
雷卷的眼神已禁不住流露出一種奇異的神色,悠悠地道:“你剛才不是問起,我為何要舍身救戚少商嗎?”
無情點頭,望向他。
雷卷道:“佛家有謂業力。業力何者?天底下,人人都營營役役,往一個去向,便形成一個共業。若果是為了萬民福祉,和睦共處,升平喜樂,同一意向,同一方向的去努力,那就是共同的業力,定能形成一種進步的作用,使大家都富裕快樂了起來。不過,世事常與願違,金人要侵占大宋富庶的土地,兩國爭鋒,戰禍連綿,生靈荼害,百姓希望逐退外侵,安居樂業,但朝廷偏偏偷安求存,耽於逸樂,掌權間勢之人,往往暴虐苛政,於是少數的人控製了大多數人的命運,業力作祟,正往一個萬劫不複的深淵墮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