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大名捕逆水寒15(2 / 3)

沈邊兒忙道:“當然不是。隻是,你一向寡言,剛才,卻說了您一天都說不到那麼多的話。”

雷卷笑笑道:“有時,沉默的人也會變得嚼舌,人是會隨著環境改變的。”

沈邊兒忽道:“您覺不覺得,那位大姐……老是望著我們。”他指的是唐晚詞。唐晚詞已卸下化妝,但身上仍穿著粗布的衣裳,初初看去隻是一位婦人,略矮。動作有些粗魯,但看多幾眼,就越看出韻味來,像給蜜糖粘住了,扯不開了。這婦人眉清得像黑羽毛浸在清水裏,一雙橄欖一般的眼珠恰到好處,當她凝眸的時候眼珠子便凝在近上眼皮之處,其他左、右、下三方現出一樣的白色,令人感覺到一種風情滲合深情之美。沈邊兒覺得這婦人有意無意間老往這兒看,不禁多看幾眼,看多了才知道這婦人有一種深深的倦意,就是因為這種倦意,使得豪情萬丈英悍精強的青年人一看了,就像陽光掉進了古井裏,知道了黑暗的溫柔。

雷卷始終沒有望見唐晚詞,他隻是說:“是嗎?這次的事,隻怕難免也連累了毀諾城……”話未說完,忽然全身一顫,突地軟倒於地。

沈邊兒大吃一驚,忙扶住臉色蒼白如堊的雷卷,叫道:“卷哥——”忽“呼”地一聲,唐晚詞掠過眾人的頭頂,落了下來,一把挽住雷卷,左手在他下頷一鉗,格的一聲,雷卷張開了口,唐晚詞一麵看著一麵疾道:“我就一直在看著他,他受傷本重,偏不要治療,還說什麼毀諾城的藥比不上霹靈堂!”

沈邊兒一怔,沒想到唐晚詞的耳力能高明到這個地步,離開數丈之遠,旁邊都是聒噪聲,但他和雷卷低聲說話,她還是聽得一清二楚,覺得他剛才好似說了她些什麼的,便結結巴巴地道:“我們……隻是說——”戚少商這時已經到了,他的手臂傷得極重,正在包紮,雷卷一出事他馬上就想掠來,但那兩名女弟子正在替他裹傷,阻了一阻,這時趕到,氣急敗壞的問:“唐姊,卷哥怎樣了?”

唐晚詞道:“放心,一時三刻,他死不了。”她霍然而起,竟橫抱起雷卷,雷卷裹在大毛裘裏,像一個熟睡了的貧血嬰孩。

“我帶他進內室醫治醫治。”

沈邊兒從未見這樣的一個情形:他一向崇拜的雷卷竟給一個婦人抱著治療,急道:“可是……”鹹少商知道這是人命關天的生死關頭,忙向沈邊兒正色道:“卷哥性子倔,強撐著,但他中了顧惜朝一刀一斧,是非要救治不可的。唐姊是蜀中唐門精研醫術的女華陀,她能出手,自是最好不過。”

他這番話其實是說給沈邊兒聽的,唐晚詞半側過臉,沒好氣卻好風情的問了沈邊兒一句:“你不放心?”

沈邊兒忙道:“當然不是——”

唐晚詞慢著尾音的道:“要是,人還給你。”說著便掠入內室。她說話的聲音很粗嘎。

聽下去仿佛很是慵倦,但是她拖著每個字來說,這種倦意就變得像煙一般淡,但仍薰人欲醉的。

沈邊兒忽然想喝酒。

他一向以年輕精悍為豪,而今卻忽然覺得自己年少生澀,恨不得自己成熟些老成些會好一些。

息大娘把穆鳩平留在外麵,吩咐兩個女弟子為他療傷,另外三個女弟子分別去布署好待會兒的場麵,她自己則回到她的小房間,落妝梳妝。

她的房間很玲瓏小巧,布置得十分清簡雅潔,但並不矜貴華麗。“毀諾城”當然不能完全遺世而獨立,她要在跟戚少商分手之後,仍能維持一個局麵,讓江湖上的人知道她仍是快樂的,讓武林中的人明白他倆之間誰沒有了誰都可以好好的活著,她就必需要有很多庶務與俗務親身去辦理:這樣,“毀諾城”才可以好像與世無爭其實超然卓立的屹立於風波險惡的武林中。

她抹掉了易容藥物,在小銅鏡前,怔怔發呆:她覺得自己真的老了,眼角的魚尾紋,曾被戚少商形容為“溫柔的水紋”,現在已打著布褶了罷?那一張瓜子心水清的臉,現在已給歲月的滄桑打磨得不再如“輕柔的燭光”了罷,以前戚少商總喜歡用小動物形容自己,雞、鴨、小貓、兔子,甚至“貓蛋”都形容過,還有甚麼沒有叫過的?小鬆鼠,小豬?小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