鮮於仇冷哼道:“鐵手,你還想逃!”
鐵手一笑,道:“聽說,冷將軍是你的表弟?”
鮮於仇道:“我這人從來公是公、私是私,總不能因為照顧親屬,而放走江洋大盜。”
鐵手笑道:“哦?不過,我也聽說,冷將軍是傅丞相的妻舅,不知可有這回事?”
這一問,問到鮮於仇怒火熾處,他心中恨恨忖道:要不是這累事的小子是傅丞相之十二個老婆之一的胞弟,那有資格升到跟我平起平坐?當下冷哼一聲,道:“你放了冷將軍,我不追究你。”
“可是如果冷將軍萬一有個什麼的;”鐵手道:“傅丞相就難免會追究你。”
鮮於仇給說得心中一寒,隻好問:“你想要怎樣?”
鐵手斬釘截鐵地道:“西南麵,一條路。”
鮮於仇心裏想:好,等鐵手放了冷呼兒,再追不遲,諒戚少商等人傷重,逃不到那裏去。當下道:“你走之前,可要先放人!”
鐵手想也不想,即道:“好!”
鮮於仇反而疑慮了起來,“你說話,可算數?”
鐵手反問:“從諸葛先生到小當差的,可有過說話不算數的?”
鮮於仇啞然,仍是不放心,鐵手道:“駱駝老爺,我封冷將軍的,可是重穴,你要是一再猶疑,往會兒縱解了穴道,但是一隻腿或一隻胳臂不能轉動了,傅大人問起來,可不關我的事兒,而是鮮於將軍遲疑不決之過了。”
鐵手這樣一說,冷呼兒眼中哀求之色更盛,隻是連啞穴也被封掉,說不出話來罷了,不然早就大聲求饒,央鮮於仇快快答允。
鮮於仇瞧在眼裏,心裏直罵,孬種!隻顧慮到冷呼兒萬一有個什麼損傷,自己所負的責任重大,隻好強忍一口烏氣,揮手道:“西南麵。”
軍士見鮮於仇的手勢號令,便讓出一條路來。
鐵手見這支軍隊攻守井然有序,知是朝廷精兵,跟一般酒囊飯桶的隊伍大是不同,便向戚少商道:“你們先走。”
戚少商凝視鐵手,想說什麼,可是沒有說,黑夜野地裏,還可以感覺到他劍色蒼白如刀。
這時穆鳩平剛自石塔底層步出,摔得一身是白塵,隻聽見鐵手這一句,便大聲道:“我們走?你呢?咱們一起走!”
鐵手笑道:“我還有人質要放。”
鮮於仇這才知道鐵手打算先讓戚少商等人逃離,自己壓住場麵,他回心一想,臉上禁不住有一絲惡毒的笑容:他們走了之後,放了人質,看你怎麼走!
穆鳩平大搖其頭,道:“不行!不行!要走,一起走!要死,大夥兒一齊死!”
鐵手轉首望向戚少商,道:“戚兄。”
戚少商眼睛一片了然之色,隻說了一句:“你?”
鐵手堅決地點點頭。
戚少商沉重地向他搖頭。
鐵手道:“你走,跟你的人,才會走;連雲寨的血海深仇,在你肩上,走不走,也在你一念之間,再不走,誰也走不了。”
戚少商一咬唇,霍然返身,下令道:“走!”大步往西南方的野草荒墳踏去。
穆鳩平急喚:“大哥——”望望鐵手,又望望戚少商孤漠的背影,正取舍未決,鐵手道:“決去,你大哥要人照料。”
穆鳩平惶惑地道:“你……”
鐵手笑道:“我隨後就來。”
穆鳩平遲疑地道:“你就來……?”
鐵手大笑道:“你幾時聽過四大名捕說話不算數的!”
穆鳩平一頓腳,終於追去,連雲寨餘眾也全追了上去。
荒草古塔,殘月如鉤,風景何等凋零落索。
正如人生裏,有很多時候,難免也有這樣淒涼的光景。
戚少商、穆鳩平等一行人的身影消失之後,鐵手猶望著殘景,竟似癡了。
火把拍拍地在燃燒著。
鮮於仇忍不住道:“姓鐵的,你放是不放?”
忽聽一個聲音自灌木葉中響起:“鐵二爺,你這作法,可失著得很。”
隻見火光驟強,東北麵一處,走出一行人來,當先一個,頭裏萬字頂頭巾,發挽太原府紐絲金環,身著鸚哥綠綻絲戰袍,腰絮文武雙穗絛,足穿嵌金綠襪綠靴,方臉大鼻,環口圓睛,極有威勢,鐵手心中一沉,暗忖:怎麼這狗官也來了,口裏卻道:“黃大人也親自出馬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