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下,世家大族,無不講究多子多福,子孫滿堂。
鄭綏膝下,才兩兒一女,有點單薄。
聽了李氏的話,這次輪到鄭綏耳根泛紅,側頭枕在李氏肩頭,喚了聲阿嫂,聲音微惱。
“孩子是緣分,又強求不來,況且,老對我不算薄,我有阿遲和黑頭,他們若能平安長大,我知足了。”
到這,正對上李氏關切的目光,鄭綏一下子恍悟過來,與其阿嫂擔心她這幾年沒有再生養,不如,是關心她的身體。
“我身體很好,阿嫂,你就別操這些閑心了,家裏的疾醫,每月都來給我請脈。”
阿嫂什麼都好,就是凡事操心太過,又力求周全。
思慮過重,油盡燈枯。
這是宋疾醫下的判語,此刻,鄭綏腦海中浮響起這一句,仍舊止不住心中的顫抖。
再望向近在咫尺,側靠在隱囊上的大嫂李氏,已讓病魔折磨得臉頰幹癟無肉,渾身瘦骨伶仃,還有那頭上的銀,怎麼梳都遮不住。
紅顏凋零,青絲成霜。
人世鬥轉多滄桑,最是歲月不留情。
她從總角稚子,倏忽間,兒女成行,而大嫂自桃李盛年,到如今,垂垂顯老。
這時光,在人身上刻下了抹不去的痕跡。
剛才初一見到大嫂的形容,她心頭大慟,眼淚差點就要掉落下來。
這會子,忙強忍住那股湧上來壓不住的心酸,不敢再看大嫂,她怕,她多看幾眼,眼淚就控製不住流了出來。
李氏伸手抱住鄭綏,又摸了摸鄭綏的後腦勺,“你不必為阿嫂感到悲傷,臨了,還能見到你,阿嫂已經很高興了。”
鄭綏聽了,使勁搖頭,兩眼紅,“不會的,阿嫂不會有事,阿兄已經開始在南地各郡布懸賞令,我們一定能夠找到治好阿嫂病的神醫,阿嫂一定會活下去。”
李氏沒有接這話,反而笑道:“熙熙,你是大人了,可不能再像時候那樣,遇事就哭,會讓阿遲和黑頭看笑話的。”
“他們不敢。”鄭綏微垂著頭,卻努力控製情緒,不任其泛濫,阿嫂是個病人,她不能讓阿嫂再掛心她,正值石蘭端藥進來,鄭綏忙地接過,親嚐湯藥,服侍阿嫂喝下去。
直到李氏精神顯露出幾分疲憊來,又伺候著李氏歇下。
“熙熙,我有兩樁事不放心,一是你大兄在北邊的安危,一是阿一的婚事,阿儀已罹難,他年歲也大了,不能再耽擱了。”李氏躺下後,抓住鄭綏的手道。
“隻要北地有大兄的消息傳來,我會及時告訴阿嫂,阿一的婚事,這陣子,我先替阿嫂過眼,當然,最後還得阿嫂把關。”
鄭綏到這,替李氏掖了下被角,臉上揚起一抹笑容,“阿嫂的兒媳,一定要讓阿嫂滿意才行。”
“等阿舅阿儀他們周忌過後,就立即給阿一辦婚事。”
明明著喜事,但鄭綏的心頭,傳來一陣鈍鈍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