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長去逝,你老人家心中悲傷,我們都能夠理解,隻是眼下,您身在南地,身邊又有一大堆子侄後輩,既是奔喪,斷沒有讓您一個人回去的道理。”
“如果要回去,這些子侄後輩都要跟著您老一起回去,包括四郎鄭紜、五郎鄭緯等不能落下,特別是七伯父和十八從叔,辭官丁憂,也合乎孝義。”
桓裕到這一段,鄭四郎主的白眉,止不住大動了一下,嘴唇已是不停地嚅動,似隨時都將打斷他的話。
桓裕見了,麵上不顯,心裏卻似明鏡一般,鄭緯真是號準了四郎主的命脈。
“五郎了,若是您一定要回滎陽,他和叔伯兄弟,一道辭官,陪你回滎陽參加喪禮……”
“這個孽障。”四郎主忍不住大罵一聲,抓住案幾上的硯台,就砸了出去,啪啦一陣響,那個硯台毫未傷。
落地後,硯台在青磚地板上,滾了個圓圈。
桓裕饒是有足夠的心理準備,也猛地嚇了一跳,又見四郎主怒衝冠,氣得臉紅耳赤,怕是此刻,鄭緯在此,那硯台就砸到他身上去了。
那家夥,倒是算無遺策。
四郎主最在乎的,可不是家中子侄的仕途。
半晌,隻聽四郎主惡狠狠地道:“那他是什麼意思?”
“五郎建議,讓誡郎、訊郎,還有詢郎,三個言字輩的侄子,代替長輩過去參加喪禮。”
到這,瞧著鄭四郎主鼓著漲紅的臉頰,沒有阻攔的意思,桓裕又接著:“除了誡郎,訊郎和詢郎是第一次回滎陽,正好回去祭祖。”
誡郎是三房嫡長,訊郎,是四房嫡長。
至於詢郎,長房長支一向駐守在滎陽,鄭緯讓詢郎回去,更多是為了參加祭祖。
“五郎了,哪怕不回滎陽,南地的居喪之禮,也不能廢,七七的禮,他會回來陪叔公一起參與祭祀。”
“這才像句人話。”四郎主心氣仍舊不順。
靜心下來,又不得不稱讚,鄭緯想得周全。
最可惡的,是這個侄孫,從來不會好好和他話,每次都要把他氣得跳腳。
“那您這是同意了?”
鄭四郎主從鼻子裏出兩聲嗯哼,“現在是他掌家,我老了,哪還有言權。”
“叔公,瞧您這話的,您是尊長,士族之家,從來是長幼有序。”桓裕淡淡道,他可一點都不介意,給鄭緯使一下絆子。
“阿裕,你就別恭維我了,我們家的情況,你還不清楚,都是子的算。”
鄭四郎主擺了擺手,“我想回滎陽,確實是因為二兄去世,心中傷悲,但更多是為了我自己,我想回家去看看。”
“常言道:葉落歸根,魂歸故裏,我是真想回去了,現在回去,或許還能和五弟生前見上一麵。”
聽了這話,桓裕再望向靠坐在隱囊上的鄭四郎主,隻覺得鄭四郎主自應允不回滎陽後,整個人一下子禿廢了下來。
細想想,鄭四郎主,已離鄉背井,六十年有餘。
年老,思鄉之情,愈濃。
多年後,桓裕自己才深有體會,鄭四郎主這一刻的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