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頭山在建康城西邊,而鄭府置的宅子,在城東青溪中橋以東,進西籬門,過西州城,牛車沿南城秦淮河一路往東,過東府城,之後再到青溪中橋,相當於穿過整個建康城。
西州城,為揚州刺史治所所在地,東府城,為宰相府第。
所幸這會子路上行人少,牛車行駛得較快,但饒是如此,一來一回,僅僅在路上,便費了兩個多時辰。
從側門入府,剛進屋,戎迎了上來,接過采茯遞過來的披風,便回稟道:“姐姐,四郎剛才回來,隻怕這會子已知曉娘子出門了。”
“知道了。”采茯頓了一下,又吩咐:“等會兒,你去尋一對青釉瓷梅枝花觚出來,把晨風剛才帶回來的那幾枝紅梅插起來,擺放在屋子裏。”
戎喏地應了一聲。
鄭綏已讓辛夷和無衣扶著坐到了床榻上,采茯走過去,“晚飯還要一會兒,娘子要不先吃點食,婢子昨日做的酪酥還餘有一些,娘子先墊墊肚子。”午食是在觀裏的吃的,隻是鄭綏吃不慣,幾乎沒怎麼動。
“我不餓,給我溫碗酪漿吧。”鄭綏完,轉頭望向身側的辛夷,“我想給阿耶寫封家信,你先幫我研點墨。”
上次的那封回信,還是年前的時候,靠坐在床榻上寫就的。
她要明年十二月才能及笄,依照阿耶的意思,她還要在南地過上兩年,才能回滎陽。
這兩年間,不管四郎是否出仕,怕是都會一直待在建康城,翻過壬辰年,如今進入癸巳年,大楚同光二十年,四郎年十九,九娘已十六,皆早已到娶嫁之齡,並且,相對於南地的婚娶之齡,還稍嫌遲了許多,尤其是九娘,九娘的生辰又是在二月裏,還有那樣的名聲……
由此,想及自身,想到五兄在襄國拒婚時,她已許親,這如今是下人都知曉的事。
頓時想到桓裕,上次見到他,已是四年前,那時他便已年過二十,倒有些不明白,依南地習俗,男子十五六歲成親很是普遍,怎麼他都那麼大了還沒娶親,而如今又過了四年,五兄之所以那麼,想必他還是沒有成親。
雖過了四年,但她對桓裕的印象,依舊很深刻,大抵是她自,身邊認識的郎,都是飽讀詩書風儀翩翩的世家公子,唯獨他和宗侃姊夫是個例外,又或者是因,生死一線間,出現在自己麵前的救星。
隻是她的婚事,是要由阿耶決定,阿耶決不會看上像桓裕那樣領兵打仗的將軍,哪怕是世家子弟,怕也不會同意的。
正值思緒飄飛之際,鄭綏接過采茯遞上來的酪漿,才徹底晃過神來,頓時搖了搖頭。
自己怎麼想到這兒了,不由自嘲:還真是胡思亂想。
隻是鄭綏沒料到,此刻,她馬行空地想到桓裕身上,卻正應了那句,曹操、曹操到的俗語。
且那邊廂,四郎鄭紜還沒有從秦淮河畔旁的集賢閣回來,就聽到鄭綏去清峰觀的消息,雖是采茯派人傳來的消息,但鄭紜接到消息,並不曾擔心,五郎的命格,他曾讓數個懂方術的道士測過,都不是早夭之命,所以並不擔心,鄭綏出門再去找道士測命格。
況且,他自就不信命格這之類的東西。
經此一事,就更不信了。
大抵也沒料到,鄭綏卻因這趟出門,反而想明白過來了。
四郎鄭紜正想著讓他乳母玉娘去給鄭綏九娘和阿羅傳個話,晚上的時候一起在中堂用餐,自從鄭綏病好後,想著如今是他們兄妹四人在南地,他便定了個規矩,早食四人一起在中堂用,午食和晚食各自在自己屋子裏。
這還是因為午食和晚食的時候,他不常在家中,又或是不一定能及時趕回,才這般規定。
剛要喚玉娘,卻見他身邊的僮仆走了進來,“郎,袁六郎……”
“不是早吩咐過,以後凡他來都不見。”鄭紜忙皺眉打斷了僮仆的話,自從年前,袁六郎替父回建康述職,就常常過府來拜訪,隻是鄭紜卻因之前在荊州時的事存了隔閡,遂把袁循列為拒絕戶,連帖子也不曾接過一回,更別提見麵,迎他入府。
“阿郎,除了袁六郎,一同前來的還有桓將軍。”
鄭紜一怔,如今被稱為桓將軍,而又能上鄭府門的,唯有徐州牧輕車將軍廬陵縣公桓裕,遂忙吩咐道:“快請他們進來,領去翠軒閣,還有去請了溫主薄和傅主薄過來。”
“那袁六郎?”
鄭紜略一沉吟,“也一並一起。”(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