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進守靜園,就聽到陣陣悠揚的琴聲從起居室那邊傳來。Ww WCOM
鄭綏仔細一聽,隻覺得曲調很是熟悉,不是別的曲子,正是北地民歌《敕勒歌》,從前在平城時,經常能聽到人彈唱,鄧衝一向最喜歡這歌,現今坐在裏麵彈曲的,除了他,再無旁人了。
隨著曲子的旋律,映入人腦海中的是廣袤的草原和一番水草牛羊的盛景。
鄭綏放緩了腳步,候在中庭,沒有立即過去,直至這曲子彈完,聽到幾聲啪啪的掌聲隱隱從起居室那邊傳來,迎麵就瞧見蒼叟走了過來,“娘子既來了,怎麼不趕緊進去?”
“聽到七郎在彈曲,不想打擾。”鄭綏一邊往裏走,一邊側頭望著蒼叟,“阿叔,阿耶今兒應是很高興。”她還從未見過,阿耶對誰的琴聲拍過掌。
蒼叟嗬嗬一笑,“郎君是很高興,七郎送給郎君一本北地民歌曲譜,也不知道七郎從哪弄來的,郎君隻瞧過一眼,就樂呆了。”
近來,二郎君難得高興一場。
屋子裏燈火明亮,鄭綏進去的時候,果然見到鄧衝案幾前擺放著一架七弦琴,五兄鄭緯跪坐在旁邊,對麵坐著阿耶鄭瀚,鄭綏上前一一行禮,到五兄跟前時,鄭綏連頭都沒抬一下,隻是耳邊還是聽到五兄一聲低低的笑聲,轉身見到阿耶對著她招了招手,鄭綏便走過去,在阿耶身側坐下。
剛一坐下,就聽到阿耶問道:“怎麼下午沒過來,可是有什麼事絆住了?”
一聽這話,鄭綏便知曉,中午的事,五兄沒有和阿耶提及,遂搖了搖頭,“沒有什麼事。”爾後,又道:“聽蒼叔,阿耶得了一本曲譜。”
“是呀。是七郎帶過來的。”鄭瀚如同獻寶一般,把手頭上的那卷書遞到鄭綏手中,“熙熙瞧瞧,可真真是好書。也不知七郎從哪得來的,難為他有心了。”
鄧衝忙拱手笑道:“俗語有雲,寶劍贈英雄,鄭叔父雅好樂曲,這本曲譜。也唯有送給叔父,才能體現它的價值,若是擱在晚輩手裏,也就埋沒了這樣的好東西。”
鄭瀚一聽,擺了擺手,“七郎太過謙虛,方才那《敕勒歌》,技巧境界齊全,往日五郎所彈的曲子,遠有不及。”
“這曲子。我原就比不上七郎。”鄭緯著這話時,眼含深意地瞧了鄧衝一眼,裏麵的意思,隻有他們倆知道,鄧衝撇開眼,伸手蹭了蹭鼻梁。
鄭瀚正處於高興中,對於這些細節,渾身未覺。
而一旁的鄭綏,自接過曲譜,就沒抬頭去理會屋子裏三人的話。翻開曲譜,仔細看了幾頁,隻覺得一陣熟悉的氣息迎麵撲來,這曲譜她好似在哪兒見過。鄭綏快翻到中間。又翻到最後,後半部,她沒有印象,但前半部,她定在哪兒見過,卻一時想不起來。眉頭微微一蹙。
忽然兩聲咳嗽,鄭綏剛抬頭望過去,就聽到身邊的阿耶問道:“七郎可是受了涼不舒服?”
“沒……沒有。”鄧衝急忙地搖頭,對上鄭綏有些茫然的目光,隻眨了眨眼睛,爾後望向鄭瀚,“隻是方才唱歌,喉嚨有些幹澀。”
“你這孩子,怎麼不早。”鄭瀚笑著輕斥了一句,話裏明顯多了幾分寵/溺,鄧衝雖知是那本曲譜的緣故,卻還是有些受寵若驚,畢竟,他可是第一回來鄭家,而且早就聽鄭經和鄭緯兄弟倆提過,鄭瀚不太喜歡出仕為官的人。
又聽鄭瀚道:“你在平城長大,大約和阿奴熙熙一樣,喜歡喝酪漿,正好家裏有這東西。”著,便吩咐著僮仆上酪漿,傳了晚飯。
晚飯後,眾人又了些話,鄧衝素來健談,了許多平城趣事,把大家逗得不亦樂乎。
直到戌時正刻,鄧衝和鄭綏鄭緯三人才起身離去。
鄭綏回到望正園沒多久,就聽到婢女戎進來稟報:“娘子,五郎過來。”
鄭綏正仰躺在矮榻上,讓采茯給她揉肩,臨了一下午的字帖,頸肩酸痛得厲害,遂想也沒多想,直接道了兩個字:不見。
戎愣了一下,但還是很快就退了出去。
一旁的采茯,正欲開口勸,就聽到五郎的聲音傳了進來,由遠及近,“熙熙,我過來是有事和你。”
話音一落,人已經進了屋。
鄭綏騰地一下子就坐起身,看也不看五兄一眼,對著幾個沒攔住五兄的婢女斥責道:“怎麼連這點事都辦不好,我不都了,我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