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火浪襲擊過的死士防線後麵,恍若人間煉獄。
焦黑的屍體四處散落,仍有幾名尚未死透的漢子被覆蓋全身的火焰灼燒得發出絕望的嘶吼,聞之令人肝膽俱裂。
被氣浪衝離地麵又猛然撞向了“米袋”防線的桑誠,腦子裏嗡的一聲就暈厥了過去……
稍後他被全身劇烈的疼痛激醒,一身華貴的錦緞服裳此時隻會帶給他災難和死亡,全身猛烈的灼燒駭得他魂飛魄散,“救命啊——”他拚命地拍打身上的火焰,手掌卻也沾染上猛火油土而燃燒起來,“媽啊——”他絕望地哀嚎起來。
兩條身影從濃烈的煙塵裏衝了過來,前頭一人顧不得撲滅自己身上的火苗,一刀紮向他頭頂的一包“米袋”,兩人又拎起袋角將裏麵的沙礫盡數傾倒在他身上,又不斷捧起沙礫拚命地拍打著他,直至火焰徹底熄滅。
“誠少爺,躲在防線後保護好自己!”
其中一名中年死士滿臉焦黑眼睛通紅,拍著他的肩頭急道。說完便提刀大聲嘶吼著躍出了防線。
“我們出去和蠻夷拚了!誠少爺你尋機遁走,為咱陳家留根苗!”
另一名死士看上去年齡比他還小幾歲,因長期營養不良瘦弱矮小,說完卻也義無反顧地翻出了防線。
桑誠的眼眶,瞬間濕潤了。
後麵這名叫陳十一的陳家少年,他認識。
過去八年每年春節跟著娘回去給外公拜年,曾是他最厭惡的事情。回到這鄉下本就令人厭煩,那又窮又破的陳家莊,又有什麼回頭?每次回去他都對著恭恭敬敬的族人們罵罵咧咧,或者因惡心的食物大發雷霆,來侍奉他的陳十一也曾被他一腳踹倒在地,半天都爬不起來。突然間,他覺得自己過去就是個畜生。
“娘——!”
他手腳並用的從沙礫中爬出,爬向那名全身燃燒著、卻毫無動靜的婦人。火焰太大,逼得他伸過去的手一次次無奈地縮回,“娘——嗚嗚……娘啊,你不要丟下誠兒啊!”
很快他停下了於事無補的哭泣,心裏開始痛罵南蠻人、桑家還有自己那正在南蠻人軍中奉事的爹——那也是個助紂為虐的畜生。
頭頂嗖嗖飛過的弩箭已停歇,防線的另一邊傳來金鐵交鳴、陳張兩家的人們憤怒的嘶吼和蒼狼人恐怖的狼嚎。
陳十一叫自己尋機遁走,我往哪裏走?今日已與桑家徹底決裂,陳家今天衝得出去的話自己起碼還能作個陳家人!他猶豫了片刻,抹幹眼淚抓起地上的一把砍刀咬著牙翻過了防線,高聲嘶叫著“老子和你們拚了——!”
但翻過防線剛剛衝出煙塵,他就被嚇傻了。手舉砍刀呆在了那裏。
戰爭!這是他這樣從小衣食無憂、作威作福的少爺,從未見過的你死我亡的戰爭!刀刀見血,槍槍入肉,無視你的年齡和身份,可能在任何一個瞬間猛然奪走你的生命……
在他怔愣而驚駭的目光中,一個頭顱正在地上翻滾。失去了頭顱的陳十一噗通一聲跪倒在地,瘦弱的身子又緩緩向前撲去。
剛剛斬殺了陳十一的蒼狼近衛,發現了他,又提刀大步向他走來。冷靜,無情,每一步都帶起了充滿殺氣和毫無憐憫之心的塵土,遮住了臉的罩盔恐怖猙獰。
桑誠舉刀的手開始猛烈地戰抖起來,“來吧,****的賊狼——”他兩手使出渾身氣力握住刀柄想盡量不讓頭頂的刀搖晃,聲音裏卻有遮不住的無限怯意。
蒼狼近衛大步而來,右手斜指地麵的狼牙刀鮮紅的血液滴落,離他五步之時突然蹬腿發力抬刀而起,又兩手緊握刀柄朝他頸部猛然揮出——
刷!
“啊——”
渾身已僵硬如鐵的桑誠手中砍刀下意識地猛然劈下想擋住這一刀,卻劈空了。
因為那把狼牙刀,定在了空中。
嗤——蒼狼近衛頸部鮮血噴湧而出,一息後被罩盔包住的狼頭和頸部分離,咚的一聲掉落於地。緊接著狼牙刀從他的手中鬆開來,也砰的一聲砸在了地上,身體像陳十一那樣跪地、朝前撲倒。
一道恍若林中靈猿一掃而過的身影立定,手中破柴刀黑色的刀鋒被鮮血沾滿顯得冰寒無比。那身影轉過頭來淡漠地瞥了桑誠一眼,額頭剛才暴閃的白色光芒也同時消褪,身型又前俯刀尖指地朝前激射而去。
“肖毅?!”
桑誠怔愣在原地,嘴裏隻下意識地絮叨出這兩個字,腦海裏一片空白。
……
“第五個……”
肖毅朝前激射時心裏默默地數著自己的戰果,同時犀利的目光在戰場中快速搜尋著下一個目標。
上百人絞殺在一起的混亂戰局裏,他專挑落單的蒼狼近衛下手。隻有這樣,才能讓自己的手中柴刀在短時間內發揮最大的效用、為死士們提供最大的幫助。
盡了最大能力施放完一個四階的“冰筍亂刺”,他體內渾沌氣已幾乎消耗一空,已不能支撐二階以上的玄術,即使想高頻率的施放一階玄術都已不可能。如果同時麵對一名以上的蒼狼近衛的合擊,即使憑著靈動無比的“纏木腿”和詭異難防的“雪神刀法”,也必將陷入一時之間難以分出勝負的纏鬥,這是他必須盡量避免出現的狀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