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遇“敵襲”時的驚惶和忙亂,因並沒有出現雙方一觸而爆的流血衝突而慢慢轉化為焦慮和緊張……
當人們口口相傳、明白了“敵人”並非悍匪或異族屠夫,而是一幫八年前大都督麾下的老兵老將劫持了人質並占領了榨油坊區、此行的目的也並非劫財或屠莊之時,桑家外莊毫無戰力的族人們驚恐的吼叫聲、和婦孺們像無頭蒼蠅一般亂躲亂藏的尖叫聲逐漸平息,又有越來越多的男丁轉回身子朝榨油坊區跑去。
陳四爺苦心策劃的“突襲”,確實一下子就擊中了桑家的命脈!
誰都明白榨油坊區對桑家來說,意味著什麼。
一旦那把火燒了起來,莊裏上千口人如今本就大不如昔的生活,將立即變成一個沒有任何希望的噩夢!
“嚴控煙火!所有的主婦,立即回家熄滅火爐!”
沒有戰力的男人們不斷厲聲提醒著自家的女人們,又開始四處尋找水桶、木盆等滅火工具自發地跑到坊區外待命。
就連虎彪和黑蠻這樣的戰奴都知道一旦“敵人”放火,那剛吃沒幾天的好夥食也立即會灰飛煙滅,一雙虎目瞪著坊區門外的那道弧形防線幾次想往前衝,又被輔師桑穀和犀力死死拉住。
內莊裏更多修過武的族人們湧了出來,梁騰保和汪鳴聽見牛角警號,也立即帶著幾十位兄弟姐妹提起修武館的兵刃奔來加入了鐵桶陣缺口。
漸漸的,幾百名桑家族人將坊區大門區域圍得嚴實起來。但除了虎彪和黑蠻那樣熱血衝頭不顧一切的莽漢,再沒有一人膽敢衝上前一步。因為“敵人”早已放出話來,誰敢亂衝,立即點火!內莊侍衛正對大門也早已列好了進攻陣型,其他的族人們隻能順勢填上兩邊的缺口、又沿著對方的弧形防線站成了一條與之間隔五十步的弧形,眼睛全都盯著對麵擎在防線之後幾人手中的火把、緊張得全身冒汗。
對麵的一百多名“敵人”也嚴陣以待,他們看起來是那樣的令人不寒而栗:無論是抬弩、持弓、握槍還是提刀,人人均訓練有素、動作老練,全身緊繃、蓄勢待發,偏偏麵上表情卻又是如此的平靜和鎮定,麵對桑家幾百人的包圍沒有一絲一毫的驚恐和慌亂,隻能看見他們眼中射出的冰冷和腮部的僵硬。
隻有在戰場上摸爬滾打過多年、又將生死置之度外的老兵,才會有這樣的鎮定和表情!
桑家所有人全都緊張地盯著他們,也沒人關心為何肖毅這樣一個小菜瓜會出現在自家的陣型之中。當肖毅知道這場“突襲”是陳家人發起之時,內心也開始變得高度緊張起來,額頭上逐漸滲出細密的冷汗。他身側的雅芯兒又何時見過這樣的場麵,早已身不由己緊握他的手又將懼意源源不斷地通過手心傳遞給他。桑文馨這在桑家莊內“無所畏懼”的武道天才少女,同樣緊張得香肩微抖。其他夥伴和所有的少爺小姐們,全都緊張得大氣都不敢喘一口。
“陳老將軍,請稍安勿躁!也拜托您叫手下的弟兄把火把拿穩當些,我家主人正在趕來的路上,即刻便到了啊——”
桑鋼終於弄清了“敵人”的身份,站在侍衛陣型前抬手虛按、示意第一排的弩兵放下強弩,又拚命壓製住內心的惶恐向對麵大聲喊話,聲音裏仍是有壓不住的顫抖。
“嗬!放心,老夫和兒郎們今天既然來了,就不急著走,有的是時間等到那桑倫小兒來……”
陳雄站在百多名死士之前、一左一右立著陳文同和張新倫,獨臂杵著“火麟槍”身子也挺直如槍,麵上表情卻雲淡風輕、內心定若古井。今天一擊得中、如此順利就掌控了桑家的經濟命脈、又劫持了包括桑海在內的十幾名人質,把“緊張”徹底拋給了桑家,他正該徒留現在的“輕鬆”。
“爹——”
一名桑家貴婦突然扯著一名少爺從桑家族人群中呼號著奔出,奔到兩道防線之中的空地當中對著陳雄猛然跪下,又神態無比驚恐地朝著陳雄手腳並用地膝行幾步,停下後泣不成聲——
“爹,我的爹呐——您老人家這是要幹什麼啊?你這樣作,叫女兒還怎麼有活路啊?到底有什麼深仇大恨,您老人家非得這樣對待桑家啊?女兒我求求您,求求您,求求您……這便滅了火把,放了桑家人,有什麼話等桑倫來了心平氣和的好好談啊……”
一聲悲泣的“求求您”,婦人的頭就在地上重重地磕一次,磕得金釵脫落、雲髻散開,額頭也很快鮮血淋淋……
“五妹……”
陳文同看清婦人樣貌登時臉露悲色剛想朝伸手開口勸阻,卻被陳雄一個冷厲的眼神製止。
見陳雄不為所動,婦人又是一陣撕心裂肺的嚎哭,直哭得衣衫淩亂、披頭散發,又突然轉過頭來憤怒地朝那名早已被嚇傻的桑家少爺狂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