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鄉老屋的後院裏曾有一棵很高大的桂樹,是母親在我出生不久時栽種的。母親稱之為菩提樹。
那時我身體瘦弱,經常生病,高燒不退。因為家裏經濟情況不好,生病的時候很少住院。每次發燒,母親都會用一條蘸濕了的毛巾放在我的額頭上,然後拿一炷香匆匆來到後院的桂樹下點燃,跪下向神祈禱,讓菩薩保佑我平安無事。或許是我的命大,或許是母親虔誠的祈禱感動了上蒼,每次我的病都能奇跡般地好起來。
母親極為感動,對桂樹越發地敬重起來,細心照料它,而且每遇大事,都要來到桂樹下麵,燒上一炷香,許願一番。
讀書的時候,到了夏天,天氣燥熱,我耐不住屋裏的高溫,便把煤油燈和書桌移至桂樹下溫習功課。因為白天桂樹寬大的枝葉遮住太陽,桂樹下一片清涼。我一邊做老師布置的作業,一邊聽桂樹的枝葉在微風的吹拂下發出輕微的響聲,仿佛在我的耳邊唱著一支動聽的歌曲。
在我複習功課的時候,母親每個晚上都陪在我的身旁,用一把大蒲扇給我扇風,驅趕蚊蟲。煤油燈的光亮照在母親的臉上,我看見母親滿臉的皺紋和疲倦。但母親始終微笑著,一副很欣慰的樣子。母親一邊給我搖著蒲扇一邊對著桂樹,嘴裏輕輕念著:“菩提樹,我兒讀書這麼用功,您可要保佑他考中大學……”今天,每當回想起當年的情景,我都非常感動,為我善良的母親。然而母親的菩提樹終究不是萬能的,它雖保佑我考進大學,但它卻不能保佑我的姐姐從病魔中逃脫出來。我的大姐就是在滿院桂花飄香的季節離開了人世。
桂樹於母親來說,不僅是保佑我們一生的神的象征,而且母親還能從它身上取得許多有用的東西。到了八月,桂樹上開滿了桂花,風兒吹過,地上落滿了繽紛的花瓣,母親把它們掃起,曬幹,做成桂花茶,供我們飲用。母親說桂花茶清涼解毒,常喝的人不會生病。我不知是否有此一說,但每次喝桂花茶,都覺得清宜爽口,香甜無比。
大學畢業後,我在離家遙遠的城市工作,而後又去了南方闖蕩。雖然我已長大成人,可是母親卻一直對我放心不下,牽腸掛肚,每次來信,問寒問暖,信裏說:“後院的桂樹已經砍去,我雖不能去桂樹下為你燒香求願,但每日在心裏我都為你祈福,願你平安地出去,平安地回來。”那一刻,我熱淚盈眶。原來母親的桂樹早已種在她的心裏了……
與其說是桂樹在保佑著兒女,不如說是母親在守護著兒女,母親就像桂樹那寬大的枝葉,永遠為兒女們遮風擋雨避日。母親為了兒女,一生操碎了心,累彎了腰,卻毫無怨言。也許母親就是上天派到兒女身邊的守護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