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著她,忽然明白了自己有些敬畏她的原因。因為她給人的印象裏,找不到任何應該用在病人身上的詞彙,她的眼神安詳地凝望世界,眸子裏透現著驚濤駭浪後的寧靜;高腳凳支撐著她的身軀,挺拔得使人看不到一點點怯懦的肢體語言……這以後,隻要一想到自己即將要麵對的手術,我就會想起她身上那長長短短的13處刀痕。我想,在她的生命裏不知經曆了13次怎樣的颶風驟雨,把她鍛造得如此鎮定。
手術那天早上,窗外的陽光分外明媚,我對著鏡子裏的自己說:“要堅強。”我一個人來到街上,走進一家花店。男店主熱情地問我買花送給誰,我對他說:“我是中國人,隻身在澳洲留學,今天要做一個癌症切片檢查手術,我想送束鮮花給自己。”店主聽後呆呆地看著我,然後他的眼睛一絲絲地紅,他轉過身去,紮好一束鮮潤欲滴的花對我說:“姑娘,這一枝紅玫瑰是你送給自己的,這一束康乃馨是我送給你的,祝你好運!”我捧著鮮花,眼睛定定地望著他,不知用什麼語言表達我內心的感激。
見我抱了一束鮮花回來,老太太眼睛一亮:“真漂亮!”我告訴她這是我送給自己的,她的雙眼越發地亮了起來,把大拇指伸得直直地說:“嗯,你真了不起,好樣的!”
怎麼你還活著
畢竟是第一次做手術,離開病房的時候,我還是感到有些恐慌。我睜著驚懼的眼睛對老太太說:“怕!”老太太坐在病床邊輕聲說道:“不怕,沒問題。”說著,她用那雙青筋顯露的手,將我的手放進她溫暖的掌心。頓時,我感到有一股力量在往我的心中傳遞。就是在這種力的傳遞中,我走出病房,走上手術台,接受麻醉,直到漸漸失去知覺……
術後醒來,一眼瞧見老太太拄著高腳凳站在我床邊關切地注視著我,床頭櫃上的鮮花也正燦爛地朝我綻放,心中便有暖意流過。
由於麻醉藥物過敏,手術後我的反應很大,整日頭疼嘔吐,精神狀況非常糟糕。
又是這位老太太,我吃不下時,她示意我“吃吧,吃一點兒”;我苦著臉時,她鼓勵我“笑吧,笑起來”!於是,在她的感染下,我每天都命令自己吃一點兒、笑一笑……漸漸地,我的心不再那麼慌亂,變得踏實而坦然。
住院一周後,檢查結果出來了,我得了淋巴癌,並且已到了中晚期。
聽說我患了淋巴癌,朋友們一下就傳開了,他們從四麵八方趕來看我,祈禱、問候、鮮花、營養品……我真的沉浸在被愛包圍的感動之中。尤其是潔絲,由於踝部扭傷,她舉著從自家院子裏采摘的馬蹄蓮,一跛一拐地從另一個城市趕來。她淚流滿麵地說上帝不公平,我安慰她說:“不怕,我要跟上帝爭一爭!”
我很驚詫自己的變化如此之快,短短十幾天,我竟由原先連做個切片手術都害怕的女人變成了麵對癌症不再感到極度恐慌的勇敢的戰士。
雖然有澳洲醫生、護士和朋友們無微不至的關愛,但一個身患癌症的人躺在異國他鄉,心裏頭那種想念家鄉和親人的滋味實在不好受,因此,我提出回國治療。
出院的那一天,老太太再一次把我的雙手放進她那溫暖的掌心。此刻,她眼裏透出的光柔柔的,她撫摸著我的手背輕輕地說:“去吧,回家好好治病。不就是淋巴癌嗎?沒什麼了不起。記住,要笑,笑起來!”她顫巍巍地給我寫下了她的名字:lfhabenshafen,又說:“治好了病,再回來看我!”我再也控製不住自己的情感,抱住她的肩不管不顧地嗚嗚哇哇哭了個昏天黑地。
我與這位老太太同居一室的時間隻有短短的十幾天,然而,她那張溝壑縱橫的臉,那語音不高卻力比千鈞的“笑起來”,卻成為我日後戰勝病魔的精神脊梁。
在北京治療期間,我以那位老太太的笑對人生的精神坦然麵對,幹脆將自己烏黑靚麗的頭發剃光(以免看見因放、化療而使頭發慘遭摧殘的模樣於心不忍),以積極的態度配合醫生治療,無論多麼痛苦難受我都挺著。
如今,13年過去了。記得前幾年我到北京複查,那裏的醫生護士都大吃一驚地說:“怎麼你還活著?我們以為你早已不在了!”是的,我活著。因為每當我遇到人生的一道坎時,就會想起鑲嵌在那位耄耋之年的老太太身上的13處刀痕,想起她拄著高腳凳站在我病床邊,對我說:“笑起來!”
我與這位老太太同居一室的時間隻有短短的十幾天,然而,她那張溝壑縱橫的瞼,那語音不高卻力比千鈞的“笑起來”,卻成為我日後戰勝病魔的精神脊梁。
采山菜
文/佚名
野菜生在田野地頭,山菜生在山嶺林中。
三四月份,積雪剛化,田野上還是一片黑色,便三三兩兩結伴而行,去山野地頭剜野菜,去剜那些剛拱出土地葉片上還帶有點點丹紅的芨芨菜,小根蒜,貓耳朵,婆婆丁。五月份山野一片翠綠了,野菜已經過季,山菜正是肥嫩之時,我們幾個小夥相約著喊著:采菜去啊,就包了幹糧,嘰嘰嗄嗄地上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