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他默默地轉過頭來,拳頭暗暗攥緊,做出了一個看似平常,卻是十分隱蔽的攻擊姿勢。
可是,當那個人走了過來,當許繼宗看清楚他的臉的時候,他一下子就把拳頭鬆開了。
因為那個人是——大石頭!
就是之前服侍許繼宗起居換藥,又在馬車裏給他講了一大堆有關於大當家的故事,而且說話有些娘娘腔的大石頭。
他怎麼來了?
許繼宗有點意外,因為前些時候,大當家的下令,把大石頭派到山下一個小旅店去當督辦,算起來,許繼宗已經有些日子沒有見過他了。
當然,那不是一個普通的小旅店,那是黑風寨設在外麵的情報耳目機構,也是往山寨裏運送補給貨物的中轉站,之前在老霍家搶了那麼多的銀子上山,總不能全都扔在倉庫裏發黴,於是經過李三良拍板,派了幾個機靈的小土匪到城裏去買了許多吃穿用的東西,而這些從外麵運來的東西在最後送到山上之前,就全都暫時放在山下的那個小旅店裏。
東西挺多,也挺值錢,大當家的自然要派一個能信賴的人去看著……
……
“你在幹什麼?”不知怎的,大石頭的情緒似乎有些低落。
“呃……今晚夜色不錯,我睡不著,就到這裏來看看月亮!”許繼宗自然不能把實話說出來,難道要說自己在這裏練功?於是他嘿嘿笑了兩聲,然後胡亂編了一個還算說得過去的理由。
說著,他在一塊石頭上坐了下來,擺出一個真的在看月亮的姿勢。
“哦……”大石頭含糊著答應了一聲,也沒多問什麼,而是輕輕一歎:“每次我心情不好的時候,也都會到這裏來看看月亮,沒想到……你也在!”
然後他竟是一轉身,緊挨著許繼宗,也在那塊石頭上坐下了。
“是麼……嗬嗬,嗬嗬!”許繼宗屁股盡可能地往旁邊挪了挪,笑得有些假,他尋思著再敷衍幾句之後就趕緊離開,免得一個不留神露出破綻。
別看大石頭說話娘們唧唧的,可他的武技也不錯,許繼宗之前在操場上看過他練了一次,最起碼也有個四品左右的水平。
正所謂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絕大多數技術秘密都是被內行挖出來的,許繼宗心裏暗暗想著,自己剛練完,滿頭都是汗,這要是被大石頭起了疑心,再說什麼看月亮的話那可就太假了。
看月亮?
看個毛的月亮,看月亮還能看到一腦門子都是汗?
別說是大石頭這種內行,這種假話就算是個小孩兒都不信!
幸好,讓許繼宗感到很萬幸的是,大石頭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根本就沒注意到那些一眼就能看出來的破綻,他隻是那麼靜靜地坐在那裏,半仰著頭,不說話,甚至連一點額外的動作都沒有……
於是,許繼宗也沒敢動!
晚風輕輕的吹著,吹得衣角微微抖動,這兩個人就這樣一動不動地坐在那裏,沉默著,安靜著,詭異著……
忽然,許繼宗想起來,就在前幾個月,在虎尾山裏那個半懸空的山洞,自己也是這樣仰著頭,靜靜地看著月亮,隻是……那時候陪在自己身邊,和自己一起肩並肩看月亮的是個說話結結巴巴的傻丫頭,而現在,則是一個滿臉大胡子的憨老爺們兒……
月光依舊,人卻不同,許繼宗的心情自然也差了很多。
和一個老爺們兒肩並肩的看月亮,這感覺實在不好!
很古怪,很難受,很別扭……
許繼宗又是輕輕一歎,心想那個小傻妞現在怎麼樣了?找到她師傅了嗎?她現在在幹什麼?這麼晚了,她應該早就睡下了吧?
她,有沒有想起過我呢?
寂靜如水的夜晚,也許是最容易勾起思念與回憶的時刻吧?
“唉……”
忽然間,一旁的大石頭也是輕輕歎息了一聲,似乎是聽到許繼宗歎氣之後做出的回應似的,然後他轉過頭來,用一種很深沉,包含著數不清的感情的眼神看著許繼宗,緩緩地說道:“我終究是沒辦法欺騙自己,繼宗,人家很想你……”